桃树大多低矮,两人在树间行走,不时要拨开成簇的枝叶,一抬眼就是扎堆的桃果。
萧佑薇看得嘴馋,摘下一个桃子用手帕擦擦就要吃,却被六师兄不客气伸手截走了。
她委屈地望过去,六师兄敲敲她的脑门,力道不痛不痒,“溪水这么近也不肯去洗,回了一趟家就惫懒至此,真替你未来的夫家担心。”
说着到溪边替她洗桃子去了。
萧佑薇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望着他的背影,一片暖意涌上心头。
她在山上待了好几年,顶着萝莉身子好皮相,加上机灵懂事会讨好,一直很受大家喜欢。
在门罗山上,师父就像她的另一个父亲,同门就是她的兄弟姐妹,所有同门里面数六师兄的人缘最差,但是和她关系也最好,是真心把她当自家妹妹对待。
像是六师兄刚才说的那句话,如果放到现代去,应该解读成“懒成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有一次去闺蜜家做客,打开卧室门发现乱得像刚刮过台风,闺蜜妈妈端水果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抱怨的,一边抱怨,一边任劳任怨地打扫房间。
她想着这样儒雅俊秀的六师兄系上围裙弯腰捡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乐。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喏,吃吧。”
红艳艳的桃子带着满身晶莹的水珠递到她面前。
萧佑薇喜滋滋地接过来咬了一口,这桃子去掉了外层恼人的绒毛,吃起来脆脆甜甜的,鲜美的桃汁顺着舌尖流进嘴里,真是齿颊留香。
她刚吃完,正就着溪水冲洗手上残留的桃汁,忽然听见溪水上游有人在唱歌。
或许是隔得远了,歌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唱词,只觉得曲调奇异,绝对不是大越的风格,而且唱腔里带着股醉意,像是纵酒而歌。
莫非就是那位酒娘子?
萧佑薇眼睛一亮,抬头问:“师兄,你听到没有?”
六师兄笑笑,“当然,上去看看,我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萧佑薇状似嫌弃地提醒道:“噫,师兄你可是修道之人,怎可贪恋美色?”
“哈哈,那你就当我是个假道士好了。”六师兄笑着说。
兄妹俩笑闹着来到清溪上游,萧佑薇偶然回头,发现这溪水从上面望下去居然呈现狭长的月牙状,一阵啧啧称奇。
那略微沙哑的女声临到近处低弱了下去,萧佑薇猜测是酒劲上来了。
转过一段天然的石阶,映入眼帘是一片灼目的红。
那女子倚在溪边巨石上,身披金丝滚边红纱衣,光洁的小腿搭着对面的石头,连圆润的脚趾也肆意暴露在空气中,怪的是不显粗鲁无礼,反而让人想到自由洒脱。
而且她身边没有鞋子,足下却不沾半点尘埃,虽然早听随从说她在枝头飞过,如同仙女,现在真见到了才明白对方的轻功是怎样的水平。
她左手搭在酒坛边沿,顺着白皙的小臂往上看去是一张艳如朝霞的脸,如玉的面庞沾染上两抹俏丽的酡红,笑靥艳压群花,眼角还似挂泪,醉意朦胧,美不胜收。
萧佑薇瞧着她仰面躺着的模样,一瞬间竟觉得看到了落入凡尘的仙人,原本艳丽的美融合了独特的气质后多了遗世独立的气韵,虽是醉着,却有一种“众人既醉我独醒”的意境。
看着看着,萧佑薇忽然不愿打扰了。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女子醉眸划过一道利光,转瞬间竟醉意全消。
玉指轻敲酒坛,女子朗声道:“我失态了,不知有客人来访,既然有缘相见,不如坐下喝杯小酒?”
萧佑薇讪讪一笑,心想这位酒娘子果然和随从说得一般好客。
说到酒,她不爱粮食酿出的酒液,而是偏爱果酒,如山间的猴儿酒是最佳。
猴儿酒是野酿,据传山间猿猴采集百果放在一个树洞里,原本是作为过冬食物的,如果那年不缺粮食过冬,猴儿们就会忘记曾经存过一洞果子,久而久之,百果自然发酵,成为令人疯狂的美酒。
野猴采的果子最鲜甜,发酵成的酒液质量极佳,清朝袁枚在《子不语》中提过隐居老人带路品尝猴儿酒的故事,说是“引至一崖,有石覆小凹,澄碧而香”。
这猴儿酒的酿法说起来简单,可是限制条件太多,光是适合用来发酵的树洞就不好找,真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价值千金不换。
她也只在门罗山上偶然发现过一洞,此后再没尝过更好的果酒,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在酒娘子这里找到惊喜。
“那就多谢款待了。”
酒娘子飞身离开,没一会儿带回几个造型别致的酒葫芦。
三人就地坐下,她把酒葫芦分别递给他们,随口问道:“我住得偏僻,两位怎会找到这里来?”
萧佑薇把路上的遭遇一一告知,惹得她一阵畅快大笑,边笑边夸有趣。
萧佑薇不知道她是在说尼姑截人有趣,还是遭少爷惦记有趣,尴尬地笑笑,低头去倒弄手里的酒葫芦。
葫芦刚开了个缝,就有诱人的异香传出,她下意识看向六师兄,后者耸耸肩说:“你可别看我,我只辨得清药香,不过这气味清冽甘甜,该是用了不少好果子,想必酒娘子收集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
对面好奇地反问道:“酒娘子?是在说我吗?”
萧佑薇这才想起,这名字是因为那个少爷不知道人家真名,自己瞎琢磨的,而她转述的时候忘了说这件事,六师兄并不知道。
她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事情原委,没想到酒娘子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拍着石头说:“有意思,有意思,那我便以酒为姓,不过,不要叫我酒娘子,我在家时排行第三,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三娘吧!”
两人欣赏她性情爽朗洒脱,话匣子渐渐打开,说到大越的风土人情,发现这位酒三娘行迹遍布大越,放到现代应该是不折不扣的旅游达人。
偶然说到当朝局势,酒三娘却脸色突变,艳丽的脸上满是不屑,怒斥道:“那个狗皇帝不过是个无良匹夫,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若不是……”
她眼中划过一丝痛楚,愤恨道:“他根本不配坐这把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