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佑薇今天收到最不好的消息。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华林羞愧地低着头不吭声。
萧佑薇叹了口气,算了,毕竟是个孩子,正想出言宽慰,忽然瞪大了眼睛,她想到了一件事。
华林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是皇帝在民间和妓子所生的私生子,按原著里给他的排序,应当是十九皇子。
也是夺嫡最终的赢家,下任皇帝,萧怀林。
巧了,也是原著里的一个强力男配,爱慕女主到死去活来,后期给男主女主的感情路添了不少阻碍。
萧佑薇想到女主又是一阵心烦,算算日子,他此时离去可能是已经遇到了师父昆吒,既然这样,她也不能强留一个未来皇帝在这儿继续当伙计。
她封了十两银子塞进华林衣襟里,“你不肯说就算了,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另加些给你傍身,咱们在葫芦巷住着不会走,想家了就回来。”
华林本不肯接,听见她说到“家”,反抗的力度便减了,清亮的眼泪顺着日渐出挑的俊脸淌了下来,萧佑薇心里一软,拿帕子给他拭了,不知觉又自然地训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说哭就哭上了,丢不丢人。”
话一出口想到这小东西以后的身份,脸上火辣辣的,一阵懊悔,却见华林含着两包眼泪笑开了,笑完郑重地给她拜下,小脸满是坚毅:“薇姐姐,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是他离开前留的最后一句话。
萧佑薇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小少年走远,有些唏嘘,转而想,但愿如他所言吧。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华林注定要走上那条腥风血雨的路,而她能做的只是祈愿他平安顺利,还有,将来若是对上,念在她往日待他的好,举刀前会有几分心软吧。
近几天禹城风头最劲的就是羞花坊的“酒美人”了。
那时美酒节,禹城几大妓坊联名举办赛事,先入酒池沐浴,再饮两坛烈酒,最后登台献舞,层层刁难后夺得桂冠的是个不知来路的神秘女子,原先都以为她拿了奖资后已经离开禹城了,没想到赛酒会一过,羞花坊忽然打出“酒美人”的招牌,为她造势。
美人名叫芷兰,模样自然是不差的,更妙的是身段玲珑,舞技无双,她刚在羞花坊挂牌亮相的当晚,羞花坊花娘特意命人为她布置了一个酒池,两边有人向池里添置金莲状的小碟,芷兰在池中踏莲起舞,真真是身轻如燕,恍若飞天。
一舞成名。
羞花坊人气暴增,隐隐有超越凝香坊,成为禹城第一妓坊的意思。
这天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萧佑薇正在指点红芍如何打理店里的事,几天不见的陶九知忽然晃悠进来,身穿简雅的月白衣裳,满头乌发用发带松松束住垂在身后,眼下纹路清晰,青骨扇持在手中,风雅中透着不协调的邪气。
萧佑薇见他秀雅的脸上透着苍白,唇色也不太正常,皱眉问:“你受伤了?”
陶九知意外她这一问,玩味地摇摇扇子说:“小伤小伤,忽然关心我,难道……”
“呵呵,你想多了。”
萧佑薇翻了个白眼,继续和红芍说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刚刚已经说过了。一味地推荐人家不感兴趣的东西只会让人讨厌,话留三分,留个悬念让她自己去品味,这个你明白吗?”
红芍琢磨了一会,点头。
萧佑薇又接着说驭下的技巧,华林走后,她又招了几个人,现在除了红芍和莺莺外,店里还有两男两女,都是年纪较轻,相貌端正的,刚刚上手,只是做些端盘洗碗的粗活,两个男伙计中阿力人如其名,力气大些,负责操作榨汁机,张蒙手巧,之前做过木匠学徒,负责把果肉削皮雕花。
红芍已经正式成了店长,但是还有不少事要提醒她,等她真正能担当起这个职务了,萧佑薇也就自在了。
“你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没赶上羞花坊的场,顺道过来讨茶喝?”
送走了红芍,萧佑薇回到柜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干渴的喉咙,斜眼看着在店里观看壁画的陶九知,对方啧啧两声,嬉笑道:“赶她们的场做什么,酒美人舞姿再妙,如何及得上你半分?”
萧佑薇把茶杯往桌上一拍,冷声道:“你拿我和妓子一般比较?”
陶九知恍若看不出她怒气,指尖在满壁桃花上来回摩挲,似是十分专注的模样。
半晌冒出一句:“她当然不配跟你比较,可是我得了个消息,这天下有三个人的命格和你相似,其中一个,就是羞花坊芷兰。”
“……命格?”萧佑薇愣住了。
“那,还有一个是谁?”
“丹阳县主,萧云琪。”
陶九知转过脸,一双黑玉般的眸子直视着她,眼神别有深意。
羞花坊。
热辣的眼神在周身扫视,从进去之后就没断过。
月白衣裳的公子摇着扇子在前面走着,对姑娘们的勾引表现得很是享受,不时还将扇子合起在唇边轻吻,一双眼睛更是勾魂,惹得外厅里的姑娘们尖叫不已。
后面那个瘦弱些的青衫少年就生涩了许多,眉尖时刻紧蹙着,竭力避开和她们接触,这举动反而激起了她们的好强心,香粉味成片袭来,让“他”大感不适。
“我这弟弟第一次来,都给个面子,莫吓着他。”陶九知适时解围,瘦而有力的臂膀自然地揽过自家“弟弟”的肩膀,一路朝酒美人献舞的酒池过去。
萧佑薇表情不善地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倒是来过不少,连路都记得熟了。”
她只是心情不好故意找茬而已。
陶九知也清楚,看她的眼神藏着轻易察觉不出的柔软,表现得却十足委屈,指着边上描金绘彩的牌子说:“你可别冤枉我,我也是第一次来。”
牌子上清楚地写着“酒池直走”、“左转”等字样,每隔一段就设一个。
还真是她冤屈了人家。
萧佑薇嘴上不肯服软,最后哼了一声,一只手别到他腰后旋转一周只当是报复,忽然觉得不对,收回手一看,指尖满是潮红的鲜血。
“你……”
她担忧地抬头,对上那人如常的笑脸,更加不好意思,耳朵一阵烧红,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就这么相对站着,引来不少人奇怪的注视。
陶九知腰后的血迹缓慢扩散开,他也不在意,把青骨扇展开往后面腰带上一别,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小事,小事,贤弟,索性今日咱们演上一段断袖情深可好?”
萧佑薇被他抓上时已经瞪大了眼,还没回味过来他说什么,就被他将手一带,不自觉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陶九知感受着掌心那片滑腻,略显苍白的唇边溢出满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