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佑薇把阑意拖到浴桶里,特意嘱咐一名力气大的男性山民去押着他洗,浴桶里的水换了三遭后,浑身溅满洗澡水的山民恭恭敬敬地出来禀报说:“小姐,他洗好了。”
其实已经不用他说,一股浓烈的皂角气味已经从虚掩着的门里飘了出来,阑意撇着嘴走出来,身上是新换的衣裳,披头散发的,小脸被热气熏过,白里透红,将那本来就精致似女子的容颜衬得愈发明丽。
他还很是不服气的样子,瞥她一眼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萧佑薇默默地抬起手,奸笑着比划了两下手指头,这机灵鬼拿余光扫见,一瞬间变了脸色,从不满变成了巴结讨好,狗腿地凑上来,脸上挤满了甜腻的笑容,“哎呀,这是谁呀,不是我的好姐姐吗?”
“谁是你姐姐?”
萧佑薇白了他一眼,心知这小鬼是已经吃到了点穴的苦头,她瞥一眼这孩子如今的模样,心想,还是这样乖的样子可爱一点。不过这句姐姐嘛,如果从身体的年龄说,倒还像样,真要好好计较起来的话,他可能要称呼她一句婆婆才是。
阑意笑得愈发甜蜜,抱着她纤细的胳膊摇来摇去,他的身高刚好到她腰间,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这孩子满头湿漉漉的柔软黑发,因着这湿意,显得愈发油亮,颇似动物毛发。所以这么看上去啊,就好像一只掉进池塘里的小狗。
她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轻拍了拍他的头说:“行了行了,你饿不饿啊,要不要一块吃午饭?”
阑意一听有吃的,顿时两眼发光连连点头说:“好啊好啊,谢谢姐姐!”
有店主在这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顿午饭不会简单。
厨房里的人无论是之前丰乐楼雇佣的大厨,还是后来被萧佑薇选来的山民,个个都鼓足了干劲,打算使出拿手绝活来博她一个好字。
这下可便宜了吃货阑意。
萧佑薇见他碗里着实垒不下去,偷笑着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大块香辣兔肉丁,北人一般不爱辣,尤其是在京都,权贵家中往往偏好清淡精致的饮食,阑意这孩子却与众不同,尤其嗜辣,顿顿饭菜无辣不欢,往往连身为南人又久住山上的山民们都咋舌不已。
阑意大快朵颐之际,忙里偷闲看了一眼那块流油的兔肉丁,兴高采烈地笑着说:“耶耶蝶蝶(谢谢姐姐)。”
萧佑薇无奈,“你可慢着点吃,别噎着了,这么小的肚子也不知道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的。”
要知道从他们坐下开始,她这边细嚼慢咽吃完半碗米饭的时间,阑意这个小身板的孩子已经添了三次饭了,用的还是成人拼酒时候用的那种大瓷海碗。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她还是清楚原因的,在所有人不清楚的情况下,她已经悄悄放出了日渐有灵性的连莘,让连莘进去探一探阑意胃里的那个东西。
阑意每吃下去一点东西,他胃袋里那块石子状的东西运转速度就会突然加快,加速食物的分解后飞快把能量和残渣吞卷进去,就像是一个单向通道,来多少进多少,所以无论他吃了多少饭菜,小肚子看起来还是瘪瘪的,几乎没有变化。
为了不让旁人看了吃惊,她特意安排了四楼的贵宾雅室作为用餐的地方。
风吹帘动,喧嚣却全被隔在底下。
连莘在里面待了没一会就逃回来了,跟她传达出一种惊恐的情绪。
萧佑薇疑惑地检查了一下,才发现连莘的体积居然缩水了三分之一,她下意识看向阑意的胃,连莘的缩水是谁干的,好像已经不用多猜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毕竟上回她用普通的生息去探,那石头并没有反应,好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没想到今天换了连莘出马居然吃了这等亏,难道是这石头能看出连莘有灵?
“姐姐你看我干什么,我,我虽然能吃,但是也很会干活的,不会白吃东西的!”阑意见她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的肚皮,误解成她在嫌弃自己吃得多,浪费粮食,于是停下进食,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道。
萧佑薇尴尬地笑笑:“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吃这么多都不会撑得慌,是从小就这样吗?”
阑意歪头想了想:“从我记事起吃得就比别人多,我感觉不到饱,觉得每天都很想吃东西,而且怎么都吃不够,唔,其实也不止是食物啦……”
“嗯?”萧佑薇适时地接话道:“那你还喜欢吃什么别的东西?”
“我说了你不准嫌我是怪物……”小家伙犹豫半天才开口,食指无意间相对,谨慎的表情还有点呆萌。
萧佑薇伸出纤细的小指,“来,我们拉钩钩,发誓不嫌你是怪物。”
见他呆愣,她才意识到这个哄孩子的习惯在大越并没有先例,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上回跟陶九知说的话又解释了一遍,正尴尬时,孩子柔软的小指攀了上来,坚定道:“嗯,那我告诉你!”
原来从阑意记事起就对玉器尤其感兴趣,不是大人观赏爱好的那种,而是想吃,看见玉制的东西就控制不住地想吃,最先啃掉的是他娘命玉匠打制的一块长命锁,当太子府的侍女们发现他嘴里又有血又有玉渣子的时候,个个都震惊了。
整个太子府都觉得小少爷中邪了,为此,太子妃兰氏还特意请了一位得道高人来府里驱邪。
萧佑薇听到这里嗤之以鼻,天家贵胄哪有请外门道士进来驱邪的道理,真是有事怎么不去青云寺请大师来看?怕是那兰氏觉得抓到了好机会,想趁机把事情闹大,毁了阑意的名声才是真。
显然,阑意年少早熟,对兰氏还是心有提防的。
不过当萧佑薇跟他问起这事的时候,听到答案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振振有词道:“她当然不是好人,她都不给我吃饱!”
在一个吃货心里,最大的恶人当然就是拦着不让他吃东西的人了。
兰氏:你有本事把老娘这些年供你的伙食全吐出来。
“那后来呢?你还吃玉吗?”萧佑薇问。
“还是想吃,可我怕牙疼,所以就舔舔算了。”阑意理所应当地回答,他挠挠头说:“真奇怪,我随身带的玉佩,玉坠子,每天临睡的时候舔舔,差不多一个月再看,就感觉不想吃了。”
萧佑薇隐约明白了,他胃里那块石头应该也是个有灵性的。
玉石有灵,所以阑意看见就想吃其实是受石头的影响,一个月后就不想吃,是因为玉里的灵气已经被抽光了,自然就对他失去了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