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叟拿到那颗山神左眼后发觉手感不太对,圣物应该是触手滚热且有脉络,这东西却温润光滑!
他把那碧色的石头紧贴在眼下仔细辨认一番。
果然是被骗了!
这根本就不是山神左眼,分明只是一块大小相近形态相仿的玉石,真的圣物在哪?!
“师父……怎么了?”古娜迷茫地走过来。
古叟又气又急地扑到潭水边往下望,此时潭水表面波澜未止,却是半片衣摆也看不见了,他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速说:“古娜你下去!把……”
“呃……”古叟话一出口就醒悟了,后悔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难,这可真是两难!
这潭水只容女子下去,男子一旦落入轻则被抛出,重可当场暴毙,他只能派古娜去追。
可是他也没忘记之前那妮子在底下待了那么久都没事,她诡计多端又身负奇术,没准现在就躲在底下,只等着古娜下水,好帮古娜恢复记忆!
不行,不行,古娜的记忆还没完全稳固,不能去冒这个险。
他这边做了决定,却没留意古娜已经乖巧地蹭了过来,灵秀的双瞳直盯着水下一片幽色,隐隐浮现出激动的情绪。
她抬腿就要迈过边沿往下跳,这时古叟一把拽住了她,丧气道:“不用了,你不用下去。”
古娜执着地挣脱他的大手,口齿不甚清楚,却振振有词道:“不行,师父有事就该让徒弟来做,我这就去。”
“不许去!”古叟大吼一声,把小姑娘吓了一跳,眼泪汪汪地盯着他。
古叟的心一下子软了,放柔了声音跟她说:“水下危险,不要你去了,听话。”
“可是我已经学会在水下呼吸了……”古娜还想辩驳,面对师父的坚定只能作罢,忽然目光扫见地上的血迹,不安地问:“阑意呢?”
“他?他……”古叟搪塞了一句:“被他亲戚接走了!”
“亲戚?这地方怎么会有他的亲戚?”古娜咬字不准,意思表达得却很到位。
古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瞪了她一眼:“我说被接走了就是被接走了!”
“啊……”古娜刚一张口,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只见一枚碧色的圆球从她衣服里掉出来,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古叟一惊,整个人飞扑了出去,他伏在古娜的脚边,将那圆球捧进手心里反复摩挲,脸上满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从古娜身上掉下的不是别的,正是古叟以为已经被萧佑薇带走的那颗山神左眼!
圣物重归掌握,古叟简直喜极而泣,他拉着古娜的手让她一起跪下,然后郑重地把山神左眼放到她柔嫩的掌心里合拢,叮嘱道:“你记住,往后这圣物就是你的第二条命,万万不可离身。”
古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阻止了,老人摆摆手让她先出去。
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古娜望了眼潭水,忽然耳尖一颤,好像听见了什么,侧脸飞快地滑下一滴珠泪。
等她脚步声一远,古叟捧着地母之心走到水边,神色变动数次,最后将它缓缓浸入水中。
地母之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古叟对着水面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世上已经没有茯苓,只有古娜,地母之心你还回去吧……”他沉吟许久,说:“如果今天你能活下来,以后再见,我不会杀你。”
说完,他站直了身,直到那颗带着光晕的石头已经落到底下,再也望不见了,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姐姐……阑意……对不起,对不起。
古娜独自在水牢外坐着,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她想起来了,已经想起来了,那个差点被师父杀了的是薇姐姐啊,还有一路跟她同行的阑意,明明是见过面的……
她摸摸自己的脸,每日里从镜子里看到的容貌是那么陌生,连她已经都认不出来了,他们却还认得。
再想到那天姐姐一瞬间叫出她的名字,还有阑意一路上没完没了的试探……大家都没有忘记她,她却忘了所有人……
对不起……
古娜正伤心着,忽然听见背后隐约有熟悉的脚步声,忙使劲吸吸鼻子,拿袖子把眼泪揩干。古叟果然起了疑心,问她:“古娜,你哭了?”
她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红着鼻子回头说:“我想阑意了。”
言语和眼神十分诚恳。
古叟这才放心,暗笑自己太多疑,摸摸她的头顶说:“他家里人想他了,特意过来接他回家的。为他哭什么?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古娜讷讷地应了一声,被动地让他牵着手走远了。姐姐不让她离开这个人,那就暂且这样跟着,只是以后如果他再想欺负姐姐,她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装聋作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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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母寨的风向来湿润,没什么沙石,今天却格外烈,陶九知揉了一把干涩的眼睛,通红的眼里卷着几夜不成眠的疲倦。
这是第几批来劝说他的族人了?
假暗五已经被他当众活剐,这举动着实震住了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可是地母寨里还有不少老一辈人,眼见着最有资历的莫桑阿嬷身死,妄图取而代之。
这就少不得他这个前任祭司之子、兼莫桑阿嬷悉心养大的少主帮忙。还有不少人催着他找到渎神者即刻杀之。渎神者?呵,不过就是毁了一尊小小木像罢了。
他不能走,不能推,只能不断安排手下密探出动,细细搜寻她的踪迹。
应付完了最后一批来人,此时已经入夜,星辰当空,圆月独隐。陶九知点了一批心腹,从偷挖的地道一路潜入水牢。
从萧佑薇失踪到现在,地母寨范围内早已经被他和守庙人的队伍轮流搜了好几遍,并无线索。牢房建在地下,陶九知想出主意破了守庙人的看守,只打算救了人就悄悄离开。
谁知道人不但没成功解救出来,还离奇失踪了!哪怕是神圣的地母宫上层也被守庙人完完整整地清扫了一遍,还是没能抓到他们眼中的“逃犯”。
只有水牢。
这是唯一没搜到的地方,因为涉及地母寨人的信仰,如果大张旗鼓地派人搜,必定引发众怒,所以,一切需要小心行事。
一群人很快走完了这段通道,陶九知再度进入莫桑阿嬷祈祷时待的石厅,心内感伤,他知道现在哪怕他唤上千次万次,这里的灯光也不会再为他而亮。
再也不会有一位老人虔诚地跪坐在这里,为他燃起灯烛,招呼一句“阿鹄回来了”。
“主子,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