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真人点点她挺翘的琼鼻,板着脸说:“哭够了?知道错了没有?”
萧佑薇茫然地摇头。
“哼!”门罗真人忿忿地指责道:“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了,回来那么久了,你倒是自己数数来看过我几次?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说,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老头子故意不给你出头呢!”
萧佑薇见他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趣,忍不住低头直乐,蹭着他胸口撒娇说:“哪有,师父你最疼我了呢~”
“诶,不敢不敢,你要是真知道我疼你,回来第一天就该过来哭才对!”门罗真人撇嘴,眼珠一转,似模似样地模仿女儿家语气,拈了个兰花指道:“师父!你要为人家做主啊,那个陶九知大混蛋,他欺负人!”
噗嗤。
萧佑薇最后一点阴郁也被老人家卖力的表演给驱走了,依偎在老人宽阔的胸膛,心头泛着感动的热流。
“他也不算欺负人,”她沉默许久才回忆着说:“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哪怕他那时候多跟我说一句话,我都不会这样待他。”
哪怕她知道就算两人加一块也不可能是那些守庙人的对手,但凡他在让开之前安慰她那么一句,或者说一声信她,她都不会在那几日的黑暗里任由爱意一点点消磨。
“嘿!”门罗真人带着气一甩手,推她在位子上坐下,自己转到陶九知方才坐的地方说:“不理那个坏小子了,来,陪师父下盘棋!”
下棋,下棋,这话他这么一会工夫已经提了三五遍了,萧佑薇抿嘴将散落的黑白棋子拾进篓里,问:“你要黑还是白?”
老爷子摆摆手嘟囔道:“白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色,老头子不要。”
萧佑薇就把黑的那篓递过去。他俩玩棋子通常是老的落败,所以回回都是他先落子,已成惯例。
开局时不假思索,棋子疾落,越往后拖延的时间越长,白眉老者眉心紧蹙,犹豫不定,萧佑薇也不催他,信手从架子上抽一本风水书籍来看。
若有人靠近观察这棋盘就会发现,他们走的根本不是传统棋路,横、竖、斜,三种线路上的同色棋子竭尽全力想要形成五子连珠,每当黑子有形成的趋势时,必定会有一枚白玉棋子稳稳地挡上。
“师父,承让了。”萧佑薇眉开眼笑地撕了张纸条,蘸水,贴上,动作一气呵成。
对面的门罗真人顶着一脑门白纸条,不高兴地吹了口气,正中间的几条就飞了起来,露出他怨念的表情。
老人把棋子一扔叫道:“不玩了不玩了!”
萧佑薇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棋盘,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笑道:“师父,不能耍赖哦~”
门罗真人拉着脸,嘴里碎碎念个没完,忽然外头有脚步声靠近,他飞快地把满头满脸的纸条全扒拉下来,整理好头发和衣衫,手指轻捻着一枚黑玉棋子,摆出惯常的得道高人姿态。
来的是守院的童子,进来朝着座上作揖道:“真人,师姐,藏玉师叔来了。”
萧佑薇顿时来了兴趣,藏玉师叔这人向来神秘,不常上山,就连她晋升为亲传弟子之后,见到这位师叔的次数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除了知道他名为藏玉,精通卦术,爱喝碧螺春茶以外,她对他真是没什么其他的了解。
宽袍大袖,草绿色的外袍罩在素白衫子上,这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静时只觉得他相貌平常,待他一双眼睛灵动起来,便让人豁然一惊,从里面能够看到满天的繁星,甚至是繁星之后的整个宇宙。
“师叔。”萧佑薇笑着让出座来,乖巧地立在一边,门罗真人就不高兴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埋怨了一句:“架子大的,一来就要迫得我宝贝徒儿让座。”
藏玉摸摸鼻子笑眯眯地望了萧佑薇一眼,点头赞许道:“乖侄女儿,一年不见就出落成大人了,来,这是师叔前些日子得来的宝玉,冬暖夏凉,带在身边百邪不侵。”
说着就要给见面礼,萧佑薇自己学了生息决后本来就不惧邪祟,也不好拂他心意,正要去接时被门罗真人一把按住,老人更是没好脸色了,这个师弟入门晚,等于是他看着长大的,见他这样也是有点怵了,神色讪讪。
“拿回去,不知道从哪个老坟堆里刨出来的,也好跟这儿卖弄,丫头,他今天要是不拿出真正的好东西给你,可不许收!”
萧佑薇一愣,听师父的语气,原来这块成色极好的美玉是从古墓里淘来的,没想到藏玉师叔看上去仙风道骨,居然还会做翻坟掘墓的事儿。
她脸色忽然一变,古墓里挖出来的玉,成色又好,八成是死人用的……而这种玉通常是用来堵住身体何处的孔穴,也就是放在……
门罗真人见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禁在心里庆幸,还好还好,没傻。
“你还是年轻,还没听过这小子的名号是怎么出来的,要真是好玉,他自个儿早收起来了,哪能有你的份?”门罗真人拍拍她光洁的脑门,丝毫不在意自己言语间把师弟揭了个底朝天。
萧佑薇闷头笑笑,到底是没敢接话。
她只听师父提过藏玉师叔看人看风水都有一套,算卦更是极准的,早前她曾去奉茶,听了黄涛影的那一卦,如今跟人家搭伙做生意,确实是顺风顺水,还要谢谢师叔透露天机呢。
“好了,你今儿来,是想干什么?若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耽误我给徒儿授课。”门罗真人捋着胡子高深莫测道。
藏玉嘿嘿一笑露出愿闻其详的神情,“师兄讲课?那我可要凑个热闹了,不知道这一课是个什么内容?”
门罗真人把棋盘一扫,黑白两色顿时失了秩序,他指着棋面正色道:“就讲讲天下如棋的道理!”
萧佑薇默然,师父,这真的不是因为快输了所以趁机悔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