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苦工已经听话地停了动作,可是楼里那些操作升降装置的人却没有及时得到指令,还需要有专人一层层跑上去通知,因此吊篮其实还是在上升,只是速度稍稍减慢了而已。
礼官和在场的圣宫祭司们都是知道底细的,与寻常人只关心丹阳郡主不同,他们打心眼里更怕的其实是大越国师出事啊。退一万步说,她们二位都是天女,无论最后是伤了哪个都是姜城的巨大损失!
“快,速速通知城主大人!”礼官带着哭腔急叫了一句,然后两眼一翻瘫软了下去。
血液渐渐染湿了浅色的衣裳。
萧佑薇低头看了看脚尖绽开的五瓣血花,恍惚地勾起一抹微笑,一声轻叹逸散在风中,“你倒是狠得下心,我很意外。”
受到她的表扬,对于萧云琪来说更像是一种耻辱,她红着眼睛瞪视对手,忽然笑开,阴森地问道:“那是当然,你说说看,在姜城里伤害天女,够不够死刑呢?”
作为一个穿越前可能只是个年轻大学生的女孩子,她能做出这一步实在让萧佑薇没有想到,能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厉害的是能对自己狠得下手。
看着她肚子上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有不断涌出的新鲜血液,萧佑薇沉吟了一下,问了她一句话:“你知道从这里到地面需要多久吗?”
萧云琪的面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眼睛深处突然炸开一些惊惧,她没有吭声。
于是萧佑薇再度开口,不带威胁的语调,说出的话却让她心里发寒:“你是要和姜少主成亲的,我不相信你会不想为他生儿育女,你这一刀……下得挺巧,可我若是现在用它在别的地方补一刀,你猜猜看他们还稀罕你吗?”
“你敢!”萧云琪大声骂她,手却下意识护上刀柄,生怕她真的乱动。
萧佑薇笑容愈发灿烂,轻柔地说:“我逗你玩呢,真不禁吓。”要是不知道她们俩之前的过节,光听这语气,没准真会觉得这是一对相识多年的闺中密友。
无意间往升降篮外面瞥了一眼,萧云琪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这一步行得险了,如果,如果下面那些蠢猪没有收到自己刚刚的暗示,不帮她快点回到地面的话,她万一伤重流血至死怎么办?!可恶,可恶,都怪这个女人非要刺激她!
她护着腹部,感受到手掌渐渐被粘稠的血液覆盖,她的心情从刚刚的得意渐渐转化为恐慌,人哪有不怕死的,更何况她对自己下狠手也是为了能解决掉眼前的祸害,如果最后国师没被害死,反而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可是面对着笑容灿烂的对手,萧云琪实在开不了求助的口。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然而在萧云琪不知道的情况下,萧佑薇已经为自己想到了一条后路……
升降篮猛然一晃,萧云琪紧贴着篮壁的身躯随之震颤,匕首入腹更深,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泪花狂涌,继而手下又是一股滚烫的血液,一瞬间她什么矜持和怨恨都忘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扑上去向萧佑薇求救。
“救我,我不想死!我是大越人,是大越的郡主,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能做仙露吗,你救我啊!”她哭得很是投入,根本没有发现一件事,升降篮在那一次剧晃之后已经停了向上的意思,开始稳稳地下落。
萧佑薇无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她觉得有点没意思,早知道刚刚其实就该看好阑意,干什么要跟上来看她演这场猴戏?
她流了这么一阵子的血,哪怕升降篮的底部密实,从几条缝隙里还是渗出了血珠,随风而下,恰好滴在龙牙卫秦俊的脸上,他抹去那液体,嗅着熟悉的味道,心里一阵阵打鼓——上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萧云琪绝望崩溃的眼神里,萧佑薇抱起自家小徒弟,飞身而起,足尖在升降篮边沿轻轻一点,此时距离地面只有二十余米,她一路通过望楼凸出在外的檐角借力,没一会儿就落到了地面,顺手在阑意后背拍了拍。
“小笨蛋,可以睁眼了。”她轻声提醒。
底下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升降篮吸引住,眼见国师带着个人下来,个个都跑过来看,跑到近处发现她抱下来的是小皇孙殿下,顿时有不少人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人人都看得清楚,国师身上丝毫血迹都没有,阑意殿下紧紧抓着她,似乎也没有受伤的样子,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受伤的人是第八天女大人,即将嫁入姜家的丹阳郡主!
秦俊急了,如果让丹阳郡主出了事,他如何回去跟陛下交待?于是也不管自己并不擅长轻功,强行要上去查探。二十米的高度,对于武林人士来说算是个小小挑战,可是对于只会杀人抄家的龙牙卫,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血珠越来越密集了。
底下的人已经能隐约听见升降篮里的哭叫声,“救命,来人啊,救救我……”
秦俊略微松了口气,还能叫得出来,听声音似乎伤势也不算太重,只是郡主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他忍不住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非常淡定的国师。
萧佑薇敏锐地顺着目光抓到了他,咧嘴一笑,“别看我,又不是我伤的她。”
说着,蹲下身来继续安抚自己受了惊吓的爱徒,自然也有人打着关心郡主的旗号,明里暗里挤兑她明知道大婚在即,知道天女的重要性,而且在知道丹阳郡主受伤的情况下还不优先救她下来。
对此,萧佑薇撕了平日里清冷淡然的形象,像个被激怒的风流痞子一样缓缓转过头,盯着那太监。
在那名太监冷汗直冒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指向还在空中的升降篮,说:“阑意是本座唯一的弟子,若不是有人拉他上去,可不至于吓成这样,我不把她丢下来已经是看在同出大越的情谊了,想要我救人?她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