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斯远心里嘀咕着回来后要去邓府给邓新杰上些眼药呢。
因为不能告诉邓新杰,金陵游学的事情范斯远、杜文智甚至连宋钦慧和曾瑞祥都没有说,回来后落了他们一身的埋怨。
邓新杰第二天兴冲冲地来范府时,知道他们去金陵游学后心里怅然若失。
杜玉清他们在出门时遇到了耿家辉一家人,原来他们是回金陵参加婚礼的,杜玉清心里突有感应,问道:“你们参加的婚礼不会是后天的吧?新郎家是不是姓江?”
“正是。欸,你怎么知道的?不过我们是参加新娘的送亲,新娘是我大伯的女儿。”
嘿,原来天下这么小,他们参加的竟然是同一家的婚礼。于是两方人汇合,热热闹闹地往金陵出发了。耿其峰耿老爷子之前走南闯北,江湖经验丰富,一路上和他们说了不少江湖典故和轶事,让几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到了金陵后还意犹未尽,被耿家人邀请住到自家后也就从善如流没有推辞,让耿家人十分高兴。耿家院子并不大,房间有限,耿其峰让出上房给姚先生和范斯远他们,西屋留给杜玉清和自家老伴住在一起,自己则和儿子挤在了东屋。
耿老太太是位朴实的妇人,对像杜玉清这样的贵人能住在他们家里,简直不懂要说什么好了,屋里屋外忙活着要让他们吃好喝好,让杜玉清很是过意不去,只得拉着她坐下来唠嗑,聊起了家常以缓解她的紧张忙碌。
说到家人,耿老太太便有了一肚子的话:自己老头如何了,几个儿子如何了,女儿如何了。总之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唯一担心的就是两项,一个耿家辉的婚事,一个就是老伴现在闲得无事坐立不安。她是贤惠的传统妇女,丈夫就是她的天,丈夫的忧就是她的忧,丈夫的愁就是她的愁。她说:“他操劳了一辈子,是应该休息一下了。可是看他无聊的样子我又担心,怕他人太闲了落了毛病。”
杜玉清心里一动,耿家辉现在是父亲身边的亲卫,随着父亲出入官府衙门、跑腿办事,这段时间杜玉清看到了他的进步,性子也变得更加沉稳,而耿老爷子虽然也和他们偶有武艺上的切磋,却一直没有什么正事可以让他做。何不把他要来给自己做参谋?她现在脱离了“凤羽”和“云裳”的具体事务,很多事情都要依赖夏锦这里的消息,他们监察组已经扩展到了十几个人,但夏锦毕竟年轻,有的事情考虑得还不周全,而且夏锦现在一权独大,虽然眼下没有,但未必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只手遮天,她必须防微杜渐先把漏洞补上,不给人可乘之机,这也是为夏锦负责。因此,杜玉清需要一位经验丰富且可靠的人来制约夏锦,而耿其峰正是合适的人选。
到了金陵的第二天,杜玉清上门拜访了江夫人,原来江家竟然是操江提督,让杜玉清再一次感叹这世界太小了,这江家原来就是林夫人逼迫林莹玲要嫁入的江家吗?江夫人看见杜玉清非常高兴,非要盛情地挽留她住在自己的家里,让杜玉清不得不答应了。
傍晚,杜玉清在园中散步,在院子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对着树木正喃喃自语,一会儿又拿着棍子在地上涂涂画画。不禁和采苓面面相觑,奇怪了,这会儿了怎么还有男子可以在内院里随意出入?男子似乎很敏感,听到杜玉清她们的脚步声就转过身来,高兴地叫道:“姐姐,快来!小鸟在说话呦。”他五官还算端正,表情上却有些憨呆,荡漾着孩子一般稚气天真的笑容,杜玉清明白了,这男子是一个智力不全的人,明明比自己年纪大,却叫自己姐姐。
“哦,它们在说什么?”杜玉清有些好玩地凑趣。
“它们说冬天要来了要回家做窝,”噢,原来他听过了寒号鸟的故事。
“姐姐,你给我讲讲得过且过鸟儿的故事吧。”男子进一步要求。杜玉清看着他渴望的神态,甚至比阿志还稚气的眼神,还真是无法拒绝,于是答应了,开口说道:“从前有一种鸟儿,它夏天的时候特别漂亮……鸟儿就这样一天天地混着,过一天是一天,一直没能给自己造个窝。最后,它终于冻死在寒冷的冬天了。人们啊,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寒号鸟。”
“姐姐,你讲故事好好听哦,比我娘讲的还好听。“男子一脸满足地说:”我娘说了,我的新娘子也会给我讲故事呢。”
杜玉清一愣,原来这个人就是江家的小儿子,曾经和林莹玲定过亲的傻子,其实他外表看上去还挺正常,看样子家人里把他照顾得很好,也教育的很好。他身上很干净,没有通常痴呆儿鼻涕口水一直流的邋遢相,也能和人交流,就是反应上有些迟钝。如果今后遇上通情达理的人,也许还能一辈子顺遂下去,可惜季敏不是,给他讲故事也许就变成奢望的事情了。但这是江家的事情,杜玉清无能为力了。
一低头,看见他刚才在地上用竹棍画的鸟儿,寥寥几笔倒也颇具神韵。不由心生同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我叫小宝,我娘说我是全家的宝贝。”小宝笑嘻嘻地说,显然十分得意。
“小宝,你鸟画的不错哦。我也给你画只鸟吧。“杜玉清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只喜鹊。
”好像!“小宝高兴地拍手叫道。“我也要画。”他又拿起刚才的竹枝在地上有样学样地画了起来,竟然十分肖似杜玉清的画,让她十分吃惊,这领悟力真是太高了。
小宝得了杜玉清的表扬更是兴致勃勃,拉着杜玉清非要再给他画一个,杜玉清不得已又画了一只松鼠,因为经常见到阿志院子中的松鼠,又在现场有过几次临摹写生,她画的松鼠非常生动活泼,小宝高兴得跳脚欢呼了,虽然这些他学得不像了,却拉着杜玉清不肯放手,让她一遍又一遍地教他。即使江夫人亲自来请他们去吃饭,他也不肯去。还是杜玉清答应他,给他在纸上画更多的花鸟鱼虫,他才乖乖地跟着一起去洗手吃饭。
江夫人很不好意思,对杜玉清又高兴又歉疚地说:“多谢你善待小宝。他的大名叫做季宝。他很少这么高兴过,看样子很喜欢和你玩。”
望着江夫人有些憔悴的面容,杜玉清一下理解了她作为母亲的心情,江夫人和秦夫人差不多同龄,在外表上却要老了十几岁,恐怕就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儿子操碎了心。她宽慰江夫人说:“我也很喜欢和季宝哥哥一起玩,他其实也教了我很多,他是孩子天性,在其它方面心智可能还没有打开,在画画上却很有天赋,我还要向他学习呢。”
作为母亲没有人不会护短自己的孩子的,听到杜玉清的话江夫人非常高兴,人家当她的面不敢怎么样,背地里可都嘲笑她的小宝是傻子呢。杜玉清却说小宝只是心智未开,这句话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杜玉清还说小宝在画画上有天赋,可以培养他这方面的才能,江夫人简直高兴坏了,马上吩咐下面给小宝请个教画的先生。
一转头看见杜玉清正耐心地和小宝说话,心里不禁一动,她看出杜玉清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小宝,小宝在她面前也非常听话,不禁想起老人们说过的话:天真的孩子是最懂得谁对他好的。于是非要认了杜玉清做干女儿,并在婚礼第二天的认亲上隆重地介绍给江家所有的亲戚,让新娘子季敏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