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苏忆槿作为“百家楼”楼主,她“上京第一才女”之名也是越传越广。甚至还有人刻意将她的诗作汇编成册,为她出书立传。就连当今圣上也听说过她的名字,翻看过她撰写的话本。
“世子爷,再这样下去,您说咱们王妃会不会……”花颂一边将自己打听来的事复述给黎熙,一边担忧的小声询问。
“不会。”黎熙摇头,“七皇子不是蠢货。苏忆槿百家楼的点子确实精妙,可找来的也不过是些毫无根基的寒门学子。七皇子若想谋得那个位置,结交才学之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得到各个世家以及军中的支持。若论勋贵,咱们齐郡王府就是他最想得到的了。因此,不论苏忆槿到底有何手段,在七皇子成功之前,姐姐的位置都是最稳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黎熙的话一样,外面有侍从来报,七皇子派人来向郡王妃讨一张制作胭脂鹅脯的方子。说正妃孕中不思饮食,就念着郡王妃做的这个味。方才他已经从郡王妃那儿得了方子,现下再来问问黎熙,看他是否有所吩咐。
黎熙笑了笑,赏了来传话的小厮一锭银子,并让花颂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套话本交与他:“这是百家楼中新出的话本,据说特别好看。长姐既无聊,你便替我把这个送去给他解闷吧!”
“是。”小厮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给黎熙叩了个头,然后便捧着话本出去了。
花颂见四下无人,不解的开口询问:“世子爷,那话本不是有问题吗?”
“就是有问题才要送去给长姐。”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黎熙慢条斯理的回答。
“这是为何?”花颂诧异的睁大眼。
“笨丫头”黎熙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我问你,那话本是谁送给我的?”
“表小姐!”花颂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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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肃王府传出王妃受了惊吓,胎象不稳的消息。七皇子连夜召请御医,为王妃诊脉保胎.
四个御医,足足折腾了五个时辰,才勉强将胎保住。
这一晚上,整个肃王府灯火通明,一直到天色发白,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殿下,您要相信忆槿。忆槿是真心爱重您,绝不会害王妃。虽然偶尔也会因逢君未娶而遗憾,但忆槿更清楚您将来的身份,因此也从不奢求独宠,只要能留在您身边,为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至于您的子女,爱屋及乌之下,忆槿只会对他们更好,就连几个侧妃侍妾的庶子我都十分疼爱,更何况是王妃腹中的呢?
至于印书的香墨中含有麝香,这件事我确实不知。不说采买皆是由掌柜负责,忆槿只专心操持楼务。就单凭麝香有损躯体这一点,就不会是忆槿所为。您想,忆槿本身也是女子,还日日留在楼中。若墨中含有麝香,忆槿岂不就是第一个受害者?还望殿下明鉴!”苏忆槿泪眼朦胧的伏在七皇子膝上,字字句句,犹如黄莺啼血,十分哀婉,惹人疼惜。
七皇子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头上,低声劝慰:“不用多做解释,本王知晓你是最重情义之人,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忆槿没有抬头,好似彻底放松下来一般扑到七皇子怀里痛哭出声。七皇子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
良久,苏忆槿的情绪才缓和下来。七皇子用衣袖帮她拭泪。并吩咐她最近先留在肃王府,免得回去齐家尴尬。苏忆槿欣然应许,然后才在七皇子的安排下住到了别院。
送走苏忆槿,七皇子回到书房。一个长相不起眼的侍从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如何?”七皇子沉声问道。
“除了王妃手里的这本,其他话本所用香墨都是正常的。且属下找人查证后发现,王妃手里的话本,虽然和其他话本的字迹相似,但却并不是苏小姐所写,而是仿写。”
“果然是这样。”七皇子的眼里一片冰寒。“吩咐下去,让苏忆槿身边的人把她看好,以后,她的一举一动皆要记录下来向本王汇报!”
在大周,嫡子早逝是不祥之兆,她苏忆槿是要害自己被父皇厌弃吗?七皇子想着,满脸厌恶的将身上沾了苏忆槿泪水的外衫脱掉,周身上下都充斥着肃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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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七皇子留苏忆槿在肃王府小住这个消息传来时,黎熙正在自己的小书房习字。
大周男子以行楷为美,几乎不会临摹其他。可黎熙却不尽然,一篇《礼记》下来,竟换了十余种字体,且每一种都和古代名家的笔法十分相似。乍一看,还以为是这些不同朝代的人一起活了过来,共同誊写。而排在第一页的,赫然就是苏忆槿最擅长的簪花体。
谁能想到,那本以假乱真的话本,竟是黎熙亲手撰写,而所谓带了麝香的徽墨也不过是他和齐月茹合伙设的局呢?为了陷害苏忆槿,他让花颂的兄长以账房的身份混入“百家楼”。在趁苏忆槿不注意之时,将她做的带有水印的笺纸偷了出来交于自己,由自己仿照成册。最后再将这本伪造的话本,通过苏忆槿的手,赠回给他,他在转赠给齐月茹。这样,苏忆槿亲手交出去的东西,她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伸手将写好的字扔进一边的火盆,黎熙低声吩咐花颂:“拿出去吧,连这砚台同笔墨也一并丢掉,以后怕是都用不上了。”
”
“是。”花颂答应着,将东西收好,扔在火盆中端了出去。
房内无人,黎熙将怀中太子所留的玉佩拿了出来。
苏忆槿和七皇子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时机一到,便可立即收网。但太子的出现,让他生出了几许不安。而眼下,还有另外一件反常的事。
西北传来捷报,将军韩墨大退蛮兵,不日将班师回朝。
在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黎熙便仔细的通过系统查询了所以同苏忆槿有关系的人的资料。
苏忆槿着一生招惹过的男人无数,其中一个就是韩墨。同这一世不同,原世界的韩墨是在太子被废禁足之后,才正式出现。
韩墨本是平民出身,缘习得一身好武艺,在战场厮杀中拼出一份血染的功名。不过二十八岁,就以位极人臣,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一开始,他并不看好七皇子,甚至认为七皇子好大喜功、自负无德。可却因为钦慕苏忆槿的才华,被其说服,最终向七皇子效忠,成为他手中最锋锐的利刃。
就在黎熙因此感到疑虑的时候,齐郡王派人找他,让他这几天做好准备。西北捷报,圣上龙颜大悦,特命人在将军府设宴庆祝。作为齐郡王世子,黎熙也在邀请之列。
黎熙答应着将帖子接过,又吩咐花颂替自己准备赴宴的礼物,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而此刻的太子府,本应该在班师回朝路上的韩墨,却正跪在太子面前向他汇报西北战局情势。
“殿下,七皇子的手已经伸得太长,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略施惩戒,让他收敛。”韩墨脾气暴躁,一向最厌恶七皇子这种伪善之人。
“不急。”太子摇头,墨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锐芒,“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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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将军府设宴。
黎熙和齐郡王一起参加。在将军府门口,他看到陪着七皇子一同赴宴的苏忆槿。
仿佛察觉到黎熙在打量她,苏忆槿转头,在七皇子看不见的角度,故意冲着黎熙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黎熙眯起眼,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七皇子见状连忙从苏忆槿身边离开,过来和他说话。黎熙却仅是冷淡的施了一礼,然后便跟在齐郡王的身后进了将军府。
“殿下,世子爷是不是还缘着上次的事儿误会忆槿?”苏忆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拉住七皇子的手。
“不碍的,他原也是这幅性子。”七皇子笑着安抚了她几句,然后就在正门前和苏忆槿分开,一个去了前院,一个去了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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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为人粗枝大叶,不拘小节。虽然宴席上菜肴丰富,味道鲜美,但却没有准备任何可供赏玩的项目。
枯坐无趣,众人便提议行酒令取乐。
正在酒酣耳热之时,一个侍女带着一方素笺从后宅闯进前院,自称这诗是她家小姐赠与将军,贺他一战告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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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接过,略扫了一眼,便当众念出:“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短短的四句诗看似简单直白,但其中蕴含的气势却让人惊叹。众人不禁好奇,这作诗的姑娘到底是谁?
“我家小姐便是百家楼楼主苏忆槿。”侍女趁机开口,将苏忆槿的名字公之于众。
这下在坐的众人纷纷收起惊讶,将微妙的眼神投给七皇子。而韩墨更是不屑一顾的将笺纸扔回到侍女脚下,语带鄙夷的开口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韩墨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淫词艳曲,这等下作手段,以后莫要用在我身上。”
七皇子听完,气得掰断了手中的筷子。就连席间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冷凝。最后还是太子开口,这才缓和下来。
缘着苏忆槿齐郡王府义女的身份,黎熙也收到了不少同情的眼光。他故作屈辱,狠狠的灌了几杯酒,然后就起身谢罪,说自己不胜酒力,想要离席散散。
避开众人,黎熙找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休息。这具身体到底年幼,不胜酒力,不过多饮了几杯,身子就有些发软。斜倚在亭中的软榻上,黎熙倦怠的合上眼。
瀑布般的青丝垂落在脸侧,衬得瓷白如玉的肌肤愈发吹弹可破。睫毛卷翘而浓密,将猫儿眼中的狡黠和傲气尽数遮掩,而被酒气染红的眼角,却显得即无辜又迷离。
小憩了一会儿,终于将醉酒后的晕眩感散去,黎熙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后才离开去往前院。
黎熙刚走不久,就有两个人影从亭子后方的小路绕了过来。正是太子和韩墨。
“刚才躺着的那是齐郡王世子?”韩墨有些不敢相信。传言中,齐郡王世子齐景行是个极其庸懦软弱,不堪重用之人。可今日一见,便知传言有误。学识如何虽尚且不明,就单凭这幅夭桃秾李、晓色春华的长相便可让人过目难忘。
“殿下,您说这齐景行可有适龄姐妹?”韩墨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些想法。
太子皱起眉,语带寒意的回答:“唯有一姐,十年前便嫁于老七做了正妃。”
“呵呵,可惜了一个美人。”韩墨遗憾的耸耸肩。眼下七皇子司马昭之心已经人尽皆知,就连皇上也有所察觉,更别提英明神勇的太子殿下了。想到太子鬼神莫测的手段,韩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没有理会韩墨略带诡异的神情,太子坐在黎熙刚刚躺过的软榻上。韩墨见他神色不豫,也不敢再多话,安静的站在旁边,将侍从泡好的茶奉上。
一盏茶后,韩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劝着太子回席。太子起身,在临出亭子之前,突然说了一句:“这软榻不错,亭子却不好,推了重建吧!”
韩墨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再一看,太子已经走远,连忙答应着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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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京城的纨绔纷纷讨论一个八卦。“上京第一才女”苏忆槿,居然将自己的亲笔墨宝赠送数名清贵之后,甚至有一些上面还写了许多那种让人骨头都酥了的情诗,就连七皇子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同时御史也参了七皇子一本,称其与孝期女私相授受,宠妾灭妻,德行有亏。
齐月茹在黎熙的暗示下,带着身孕递牌子进宫向太后请罪。表示苏忆槿是自家妹妹,七皇子和她并非私交,所有之物也不是什么情话,而是姐妹之间的私房。
太后听闻,称赞齐月茹贤惠,皇帝也因此没有对七皇子多加斥责。
事后,七皇子表面安慰苏忆槿,并表示自己不在意,心里却恨不得杀了她以平息自己的愤怒。正巧黎熙此刻派人送了“多宝斋”的点心,并借点心的名字隐晦的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七皇子因他这个贴心的举动心里十分熨帖,让人约了黎熙一起参加下个月的木兰围猎。
黎熙面带喜色的答应了七皇子的邀约,并请侍从帮自己带话,请七皇子与姐姐务必多多注意身体。
送走七皇子的侍从之后,黎熙叫来花颂仔细询问传言的事情。
之前他虽然有利用苏忆槿喜好赠诗的想法,但却担心被涉及到的人身份太过贵重,一旦操作失误,就会给齐王府带来麻烦,所以才一直没有实施。
可到底是谁,抢在了自己前面利用了此事?黎熙派去调查的人纷纷告罪,表示动手之人手段极其干净果决,不留一丝错漏,根本无迹可寻。
摆手叫人下去,黎熙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他心中的疑惑之意更甚,莫名的想到了仅见过两面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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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忆槿因为流言且暂安分了几日,然后就又回到了“百家楼”继续同文人才子们一起谈天论地。其目中无人之态,更胜从前。
一时间,“百家楼”再次成为话题,这苏忆槿却彻底成为了各大王侯氏族后宅的笑柄,甚至被称为“戏子”。
于此同时,城东的“文慧茶馆”悄然成立。
同“百家楼”不同,“文慧茶馆”只接待文人墨客。避谈政治,仅论六艺。间歇还会邀请一些书画大家当众讲学授技。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文慧茶馆”便取代了“百家楼”,成为众学子休闲小聚的首选地点。
黎熙听说以后,觉得十分蹊跷,派人过去调查。得知那里的东家是一名久负盛名的学士,祖上颇有资产,开茶馆只是为了同人品诗论画。
黎熙将调查结果反复看了几遍,完全没有任何疑点,可偏偏不知是哪里不对,这个“文慧茶馆”总是处处给他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不过“文慧茶馆”的崛起对黎熙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还对他的计划有所助益,于是他也干脆不在多想。
而苏忆槿却因此变得十分焦躁。
文慧茶馆”的崛起使“百家楼”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而自己不好的传言也使得清贵世家的学子更喜欢去那边谈诗论赋。甚至还有人做出“小小女子,虽胸中有几分墨水,终究是眼界浅薄,难成大器”的评价,这让顺风顺水久了的苏忆槿完全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