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朔峰,玉苑轩外,一位中年男子手负于身后,举目远望。男子脸色刚毅,鬓间染上几丝雪白,眼神中似有几分惆怅。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玉苑轩远处传来几声沉吟,一白衣道人驾着白云徐徐而来,“洛师兄,千年未见,别来无恙。”
中年男子正是与萧亦一见如故的洛辰,当年自觉有负于萧亦,便拜别师门,下山历练,这遥遥一想,竟已千年。
“于师弟。”洛辰收回目光,一声轻叹,岁月无情,当年那稚嫩的于坤师弟也已两鬓垂霜。
“当年之事...”于坤欲言又止,随即也是一声叹息,“旧人旧,长恨空。”
千般言语,沉寂于两声叹息中。
天都峰,镇妖塔,古老的塔身神纹隐现,泛着淡淡的青铜色,自从千年前镇压了慕瑶,一直被上古法宝玄天鉴禁锢了这片虚空,成了太虚门一禁地。
转眼千年,时光荏苒,东流逝水,不知有谁记得一对有情人魂断于此,遗殇百世。
朝花夕拾,满地黄花,谁可曾记得当初那分执念
...
正值夜深,清冷的月辉从九天挥洒而下,幽静而凄清。月下,一只白狐怔怔的看着这震慑千古的镇妖塔,深邃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似是就这般看透了尘世,了却这俗世纠葛,可偏偏痴缠这一世轮回的宿命。
风亦是那般冷清,在白狐纤细而浓密的睫毛染上点点霜水,那看似执着的目光,增了悲伤,惹了寂寥,仿佛天地洪荒萦绕于一抹白色影子上,看不穿的情思,了不断的缘。
终究,天还是这片天,那蒙蒙的清辉也挡不住这漫天的黑暗,一重一嶂,将这天地覆盖,那抹白色的影子也消匿在黑暗深处。
千年沉浮,中州格局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数百年前,天现异相,中州西侧沿海黑雾缭绕,玉虚府正位于附近,遂遣出大量弟子查探,结果派出去的弟子都仿佛消失了般。
又过几日,玉虚府长老万尘身负重伤而归,一身修为虚耗大半,传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一干魔物从西海岸登陆,沿海已经伏尸数十里,魔物极端嗜血,战力惊人,数量铺天盖地,而且对于道术有很强的抵御。
玉虚府首当其冲,玉虚之主祭六道升仙令,昭示四方求援,门中弟子尽出,疏散各方普通百姓。奈何魔潮速度惊人,很快便将玉虚府团团围住,玉虚府靠着守山大阵与其僵持,一天一夜后,大阵能量消失殆尽,门中上下倾力与其浴血搏杀,死伤无数,太上长老万归更是在魔潮中燃尽修为,自爆而死。
终于,离玉虚府最近的天道宗支援赶到,两派合力之下,方才在魔潮中杀出一片乾坤。但魔潮仿佛无穷无尽,两派精锐一点点被馋食。
于此危机存亡之际,天道宗内突然煞气迸发,守山大阵瞬间崩碎,众弟子惊愕之际,只见行雨道人身上神光闪烁,立于天道宗祠堂之上,手中多了一柄幽黑色的仙剑,煞气正是由此剑发出。
“此剑‘幽冥’,封印于我天道宗祠堂已经数千年,如今大劫起,此剑乃是劫数之关键,今日我取此剑,势必遭其反噬,大劫过后,山门封锁千年。”
仙音浩渺,待到众人反应过来,行雨已不知去向。
玉虚府四方魔恸,行雨道人携“幽冥”而至,幽冥剑封印开启,剑煞贯穿天地,行雨道人状若魔神,持着幽冥剑在魔潮中纵横,所到之处,魔物尽数湮灭。但魔潮来势汹涌,两派仅存的精锐在魔潮中垂死挣扎,行雨道人以一人之力也无力回天。
值此之际,魔潮越来越狂暴,行雨道人神情似悲似喜,眼神开阖间,精气喷涌,一道道封印条纹在半空中弥散,幽冥化作一道黑色怒龙,在魔潮中怒吼。行雨自燃修为,彻底解开此剑封印,天空中降下万道雷霆,众魔似乎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安
...
两日之后,各方势力云集于西海岸,眼前景象让众人惊愕。无数焦黑的痕迹鞭挞在大地之上,烙印出一道道深渊,地面以玉虚府为中心龟裂了开来,像是天罚之劫降临人间。到处都是魔物的尸体,行雨道人与众多弟子已经不知去向,众人猜测可能在大劫之中陨落。
众人扼腕之际,也不由惊叹行雨道人的绝世手段,天道宗声望一时无二。
时过境迁,天道宗随着行雨消失,长老陨落,一干精锐折损,没落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随即便引起了一些门派的觊觎,甚至还有势力找借口给天道宗发难,此际瑶华殿大弟子月胧刚刚继任掌门,大怒之下,将一干人等横扫出了天道宗,其间更是祭出了“三生石”这件神物,“三生石”这等神物鬼神莫测,谁人也不知那行雨陨落与否,故天道宗虽然没落,封锁了山门几百年,也相安无事。只是宗门内人才凋零,以至于如今竟有些青黄不接,近十年来,掌门月胧纷令各阁弟子出山寻觅有缘之人,为这千古道刹添些香火。
这一日,晴空中惊雷乍响,一道紫色的闪电贯穿天际,雷声久久不绝于耳。
“天现异像,福祸难料。”天道宗古桥上,一位白发老者眉头紧锁。
“师兄执掌这天机殿,可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一旁一位中年美妇淡然说道。
“自从师尊羽化,这天机一脉法印残缺,师兄不才,虽执掌这天机殿,但这窥探天机之法也只掌握两三分。”白发老者神色间有几分黯然。
“如今瑶华殿也是如此,我苦苦闭关百年参悟这‘天女散花咒’,也只是参透皮毛。”中年美妇叹了口气。
“师妹莫妄自菲然,机缘一到,自然水到渠成。如今月胧执掌这玉清殿,统领天道宗,月胧之天资不下于行雨道尊,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改变天道宗的格局,如今天道宗虽显颓势,但底蕴深厚,只要时机成熟,必然有所作为。”白发老者双眸开阖间,星辰闪烁,仿佛周天星斗在眼神中游动。
天道宗下,本是周国边境,受仙道余泽,向来都是风调雨顺,民生淳朴,丰衣足食。不过近年来,在此处竟来了一群盗匪,为祸乡民,有不少村落受其荼毒,所过之处,杀戮不断,村民闻之丧胆。天道宗千年前香火鼎盛,如今封闭山门数百年,仅仅有些传说流传在乡民之间,如今乡民遭劫,这等仙道宗门在乡民眼中本就是虚无飘渺,心中信仰更是动摇。有甚者更是传出,那仙山道宗难以维继,沦为匪类。
“紫雷之象,主凶煞,号七杀,却暗蕴紫气东来之意。”一位身着麻衣的少年抬头看着天际,若有所思。
“我等本是刀头舔血之人,自然凶煞,看来今日出行,必然满载而归!”粗犷声起,一位大汉亮了亮手中板斧,喝道。
“没想到二当家也有如此见地,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小兄弟如何解释。”正座上,一名男子面如黑煞,正声道。
“这小家伙遂了那算命的爹,喜欢胡诌乱掐,我等信什么命数,有酒有肉便足矣。”那唤作二当家的大汉不以为然。
“天理命数,怎容你等俗人亵渎,若非用我爹娘性命要挟,我怎会违心于你算上此卦!”麻衣少年神色动容。
“也罢!”那面如黑煞的男子眼神一冷,“既然如此,留你何用!”
男子手中刀光一闪,眼见麻衣少年就要身首异处,忽然,一道赤色光芒携着万千威势从天而降,生生将黑煞男子头颅斩下。一柄赤红色的仙剑滴溜溜的悬在空中,散发出一道道炙热的气息。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赤红色仙剑如同阎王索命般,所到之处,这群盗匪尽数被斩杀,剑光所及,直接化成劫灰。
“尔等犯下诸多杀孽,为祸人间,杀之不足惜!”声音如洪钟响起,随即一人便驾着遁光而至,只见来人生的粗眉大眼,眉宇间正义凛然。
几个眨眼功夫,这些盗匪尽数被击杀,只留下那麻衣少年。
“你可是周易!”
“正是。”麻衣少年脸色苍白,眼前这番杀戮,惹得心中气血翻腾,不过来人似乎没有恶意,于是勉强压下心绪,应了声。
“我来迟一步,你父母已经惨遭盗匪毒手。”
麻衣少年闻此噩耗,心神不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眼中泪如泉涌。
“我是天道宗雷炎殿弟子游龙,奉命下山寻觅仙缘,正好遇到这帮盗匪,也算是为民除害,我看你心性不错,可否愿意拜入我天道宗门下!”游龙正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周易心中悲恸不已,草草应了声,寻着盗匪关押乡民的地方去了。
两人将无辜的乡民安顿好,杀害的乡民就地掩埋,期间居然发现一名婴儿,奄奄一息,亏得游龙手中有天道宗续命丹药,才堪堪留住婴儿一命。
周易在父母坟前守了七日之期,便随着游龙回了天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