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里位于雒阳雍门大街以南,就在南宫左近。
这里住着多数雒阳的平民阶层,但这里的平民要比那些真正穷苦的人好一些,虽然同样也是生活在雒阳的底层。
马钧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府宅在广阳里北段,府宅不大,却耗费了他之前大半的积蓄,但为了能够立足于雒阳这似乎都值得。
马府旁边一点儿几乎就是金市,也就是大汉与番邦交易之所,雒阳城有三大贸易场所,金市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唯一在城内的一个,其他两个马氏和南市都在城外,马市在东而南市在南。
马钧出身贫寒,但志向远大,因为从小生于乡间的缘故,他对于农田水利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并且逐渐掘出自己的天赋。
古代皇朝对于农业十分重视,也就相应重视起灌溉、种植等一系列与农相关的事务,马钧却对于现如今的水车等灌溉农具并不满意,他想要对此进行改进,但若想要真正实现,尤其是将来改进成功了还要推广开来,就必须要得到朝廷的肯和支持,所以他来到了雒阳,同时积极争取权贵的支持。
夜幕渐渐垂下来,马钧又是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他今日白天本是兴匆匆出去,因为那一次司徒府寿宴,他帮忙在外院制作了一个“流水曲殇”而颇得王允赞赏,他便希望王允能够帮自己将自己刚刚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水车推广开来。
马钧并不指望借此获利,那不是他的追求,他只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帮助下,令天下百姓能够减少几分耕作的艰辛,增加收成而后过上好日子。
可惜今日他却受到了重大打击,今日本来马钧还想要去司徒府上拜会,却没想到居然听说了司徒王允的死讯,而且据说死后尸体还被扒光了悬挂在南城开阳门外,外面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板有眼的盛行。这令马钧心里也有些疑惧,担心会因此而惹事上身,反正也不是和王允真有什么交情,也就不去想这些,更别提去找王允了。连他府邸现在都有些不敢靠近了。
至于之后要怎么办。他也想好了,或者朝廷会有新的司徒任命,到时候再去找不迟,或者干脆去找其他人。虽说他的想法若能有司徒相助更好实现一些,但却也不是绝对,毕竟现今雒阳城里的实权派还是属于董卓派系,只不过马钧自诩为大汉臣民,不愿意与那国贼共处。若是再逼不得已,那可就难说了。
不过虽然心情沮丧,马钧还保持着一定警惕,所以他一进家门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平常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夫人都会紧闭上门,今日却怎么敞开着,而且看里面的灯光,夫人这时候还没睡下么?
止住心头惊疑。马钧一步步走进去,就看到在自家的客厅里,正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大汉,他看到马钧进来,眼前就是一亮。
马钧愣住了。这人的面孔实在陌生,他情不自禁讶然问道:“汝何人?”
大汉已经站起来,听到马钧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马钧?”
马钧下意识点点头。又四处看了看,见此大汉还是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夫人安好。”
想法被对方识破,马钧不免有些尴尬,在制造上他是天才,学识也不俗,但在处世却多少有些软肋,所以一直都不被人重用,上次被司徒王允请去制作那流水曲殇,也是无奈之举,他并不喜欢将自己所擅长只用于为文人风花雪月而服务,他要服务的是天下人。
大汉又问道:“阁下看来近来生活不甚如意啊?”说着,他还打量了一下四周。
马钧没有回答,他对于这些并不在乎,只要他所想的一切都实现了,哪怕自己住在破茅草屋里又如何?
“不知深夜造访寒舍,所为何来?”马钧向大汉一拱手,客气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自己与这大汉根本不认识。
大汉轻笑了声,见马钧真有些急切,才开口解释道:“某来,便是为了你啊。”
“我?”马钧一指自己的鼻子,大出意料。
“不错,温侯很是欣赏你,温侯你知道吧,虎牢战神、奋威将军……虽然某也不知为何,但既然是温侯亲开金口,自然要亲自来将你请去并州军营坐坐。”
“等等,我似乎还未曾同意……”
大汉笑得意味深长,“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同意了?”
马钧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对的似乎并不只是这一个人,他已经看到了窗子外边也站着几个大汉,看样子和对方是一路地,于是他垂着脑袋,显得很识实务,“好吧,那钧的家人……”
“放心,某都会安排好的。”
……
旄门以北,三公府邸并排而列,只是三座府邸此时都是一样的空旷,当然空旷原因却是截然不同。
太尉府形同虚设,董卓虽任命皇甫嵩为司徒,但皇甫嵩自己有自己的府邸,他也一向低调,好像就没把这里当成他的府邸,偶尔来一两次也象是走过场一样,所以府内此时也没什么人了;司徒府则是因王允之死暂被封存,而且在此前府中仆婢便已被王允遣散一空,显得空旷而寂寥;司空府则是因为司空荀爽深夜被捕,树倒猢狲散,府中人眼见大难临头各自飞奔,人去则府空,这三座府邸本都应是门庭若市的大汉名门府邸,却因各番不同遭遇而同现此刻的凄凉晚景。
当贾诩所遣之人欲到此次寻找那被吕布点名要求的名为荀彧之人时,所遇到的便是此番场景。
不过他并不死心,辗转问到了荀家在雒阳城内另有住所,或许荀彧会在那处,他大喜之下立刻往北奔去,穿过几条小道便来到了雒阳荀宅所在。
此处地方幽静,乃是雒阳城里不可多得的静修去处,同样也适合读书。
虽然荀家乃是颍川名门,底蕴雄厚,但这座府邸以荀家的身家来说并不算大,门口也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厮在看着。
他就问那小厮荀家文若是否在此,那小厮看着他的眼神本能警惕,但在看到他手掌心摊开来后的物事,那警惕就完全消散去,变成了甚至有些谄媚的笑,“不知这位义士有何事啊?”
这人身上穿着白色汗衫,一副江湖中人打扮,也难怪那小厮会那样相称,他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笑眯眯对那小厮道:“某此来,是来寻荀家文若,不知道,他现在可在府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