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不是夺舍,可性质比夺舍要恶劣,便让你知道我剑斋的待客之道……”萧无极语罢剑指微动,便见空气中倏然现出几道剑光,它们团团围在方瑜身边,轻易便困住了她。
方瑜挣扎了几下,却被剑光锁得死死,她装作好无辜的模样望着苏伏道:“苏伏,快救救我。”
萧无极不再理会他,对苏伏道:“师弟且随我来。”
苏伏看也不看方瑜,径自随着萧无极行去,便见萧无极不时挥动剑光,沿路阻碍道路的石壁皆被方方正正切开,以直线过去,苏伏才知此地距布置流冥坛的大厅仅不到二十丈。
可萧无极一直不曾开口,苏伏好奇道:“师兄为何不问问此地生了何事?”
萧无极闻言,笑道:“自然是要问的,我已用秘法知会季长老,待他来了再讲解,免得师弟还要重复一遍。”
言着二人来到流冥坛处,萧无极轻声道:“师弟退开一些。”
苏伏依言退后两丈,便见萧无极手中剑指轻轻斩落,没有任何预兆的,整个流冥坛圆台便开始碎裂崩解,周遭的紫黑色浊气,尽皆被这一斩所孕的至大至真之势净化,整个大厅所有与浊气有关的物体尽皆化作齑粉。
在此过程中,没有任何的音声传出。苏伏双眸,见不到任何形式上的剑气,他心头巨震,知道此乃传闻中的剑光分化。而所有的动静亦被精妙的操控压下,以免惊动城中凡人。
望着曾经教人头痛恐惧的流冥坛在萧无极剑下,却犹如豆腐一般脆弱,苏伏心生感慨:难怪长生真人在真界地位崇高,有此伟力在身,任谁亦不敢小觑。
正想着,季晴明却赶到了,望着他面色不善的模样,苏伏心头一沉,这位可没有萧无极那么好说话。
然而让苏伏感到意外的是,季晴明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方瑜回了方府。
回到方府,苏伏先是将分开之后生之事简易叙述一遍,当然其中有真有假,待一切事宜落定,天光已然大亮,不知不觉一夜便过去了。
季晴明双眸蕴满悲痛,让人感到难过的是,这位尚未迟暮的老人,面颊上的皱纹一夜间变得更深了。毫无预兆的,他的飞剑忽然自他灵台跳出,突兀地刺穿了被剑光捆缚不能动弹,却仍自优哉游哉的方瑜。
“老东西……你敢杀我……”
方瑜倒下时,面上都还挂着难以置信。
苏伏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深深叹息。在此世的最后一个亲人,只是一个容器而已,教这位老人如何能够忍受。一般而言,像丰音这样大有来头的人物,定要先捉回剑斋拷问,而后关押,关键时刻还是一张底牌,亦属资源之一。
萧无极自然能够理解季晴明的心情,是以没有阻止。
丰音最是难以置信,其分魂临死前,仍不甘道:“竟如此轻易便将我放回焦狱界,你们剑斋果然是一群疯子,还有苏伏,总一天你会来到吾主身边,我誓……”
“绝无可能,休要妄想。”苏伏冷冷驳斥。
在丰音分魂消散时,方瑜的身体上竟腾空升起一道微弱的阴神。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季晴明见了这阴神,激动地老泪纵横,道:“瑜儿,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我已经死了……”方瑜作为最微弱的阴神体,哪怕是一丝的阳光都会让其消散在天地间,是以她不出音声,只能靠着意识的波动来让人感受她的意思:“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可我还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苏伏,你能不能抱抱我。”
苏伏依言上前,拥着她在位置的虚空,以她微弱的神魂,能短暂存在已是奇迹,如何可能实质化。
方瑜在苏伏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苏伏心头一震,哀伤道:“我……知道了……”
季晴明喃喃道:“瑜儿,你再坚持坚持,叔公祖帮你转鬼道。”季晴明亦没有想到方瑜的神魂一直驻留在她体内,可他更知道,若再不送她往生,便真的彻底死亡了。
“长老!莫要自误!”萧无极虽动容,却没有失去理智,以季晴明修为自然可助方瑜转鬼道,可代价却是他的命。
方瑜似乎知道季晴明要做什么,她阻道:“叔公祖,您快住手,瑜儿不喜欢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瑜儿记得典籍有载,人死后有个去处,瑜儿要去哪里,去与爹爹娘亲团聚,您要保重。”
萧无极适时的捻动法决,一道往生咒落于方瑜神魂上,便见其神魂化作点点的光华散去。
“瑜儿!”季晴明痛哭,早在他修为不能寸进时,俗世的几个亲人便是他活着的信念。然而信念一遭崩塌,他有些无所适从。
萧无极心头微叹,道:“季长老,您老身为外门长老,正好常驻于金鳞。一来不可让此事再有第二回,二来监测玲珑阁动向,若有异动,记着马上通告。”
“三来,你擅自杀死罗刹魔主座下三大原罪之一,此便为惩处。此后百年,你不得离开金鳞一步,此乃剑主谕令,我自当会上禀剑主。”
萧无极身为讲经院大师兄,在剑斋便等同下一届剑主,是以他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季晴明沉浸在悲痛,闻言只得点点头,他不再言语,而是收敛了方瑜尸体,
……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剑斋难得的来了客人,引起了一些有心人关注。
阎浮殿内,来客共有三人,其中一个乃是天道盟外使刘书泉。这个刘书泉约莫四十来年纪,鬓微霜,眉目儒雅,修为是抱虚巅峰,不高亦不低。
同来的一个是神州天道盟黎家的管事,唤作黎元。
还有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青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中,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剑斋所居福地,才润出如此多英才。这位仙子想来便是有着天女之称的姬玄清了罢,在下刘书泉,见过姬仙子。”刘书泉见仅有姬玄清一人接待,却不恼,温和笑着拱手道。
姬玄清淡淡点头,素手虚引,道:“请坐。”
分宾主落座,不一刻便有弟子奉上清茶,姬玄清待他们喝了,才淡淡问:“诸位大驾光临剑斋,不知有何指教?”
黎家的管事黎元有些不愉道:“姬仙子何必明知故问,我家七少爷黎洪来此学艺,却遭人毒手,剑斋不给一个说法?”
姬玄清冷冷道“此事有甚好说?黎师弟技不如人,比斗台上既不禁生死,难免一时收不住手。”
“同为剑斋弟子!”黎元霍然站起怒道:“同为剑斋弟子,怎能区别对待。况我为何听闻,那位弟子仅有归元境修为,真界还有归元境可瞬杀阴神境修士?”
“敢莫是剑斋故意杀了七少爷,而后随便寻个弟子来顶?”
“放肆!”
刘书泉冷冷瞪了黎元一眼,道:“此地乃剑斋阎浮殿,你胆敢口出不逊,活腻了是吗?”
黎元顿悻悻坐下,剑斋不能得罪,刘书泉更不能得罪。
“姬仙子,实在对不住,今日我来剑斋并非替黎家讨说法。一来是想收回黎洪尸,二来想见见那位跨境瞬杀对手的后起之秀,三来关于归墟之事,今次你我两家恐要联合才行,此事我还须面见贵门剑主,不知可否替在下引荐一二?”刘书泉作为天道盟的外使,修为不高,地位却不低,然而他却将姿态放得如此低下。
姬玄清终究还年轻,被这老狐狸一搅和,却不好作,只得冷冷道:“黎师弟尸由你们带回去自然是可以,其它皆须过问剑主,不过今日剑主有事,有话明日再说。”
随即她便吩咐值守弟子替他们三人安排住所,那位从始至终未言的青年,望着姬玄清曼妙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