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是我在自欺欺人,我说我喜欢你,不如说,我喜欢的,是你的眼睛!”
“我喜欢你是真的,是真的!”
“不是这样的,那都不是真的。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喜欢宇文邕,我以为你和他……我昏了头才会说那些话。青蔷,对不起。”
“青蔷,你相信我。”
入夜,我卧在客店的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耳边一直回响着莫子忧说过的话。
虽然我倦得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可莫子忧的话就像一阵风,吹乱了我的心湖。我想要挥散它,极力地压制、逃避它。可在夜深人静时,它又不自觉地侵入我的脑海,让我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姐姐,其实那枚相思无解的解药,不是宇文神举给我的,是莫子忧给的。”
“姐姐,我骗了你,我是不是很坏?”
阿袖临死前说过的话乍然浮现在耳边,我直起身子,坐在床沿,脑海里交织着阿袖和莫子忧的面容。
心神不宁之下,我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莫子忧的房间离我的并不远,只隔了两间,我思索着,踱步着走到他的房门间。
我抬起手,方要敲门,可到半空中,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我在害怕,害怕这种想见又不敢见一个人的感觉。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他的屋里没有点灯,想必是睡了吧。
我决定回去,刚转身走了一步,就听到了屋里传来莫子忧的声音,“青蔷,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欣赏一下我的房门再回去么?”
房门被缓缓打开,夜色里,莫子忧目光透亮如深秋的清露。
他直直地看着我,我有些不自在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莫子忧脸上是微淡的笑意,“我听得出是你的脚步声。”
居然还能靠脚步声辨认来人?我仰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听脚步认人的?”
莫子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如风竹地看着我,“你打算要一直站着跟我说话么?”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两个还站在门外,莫子忧对我道:“进来吧。”
莫子忧点了灯,漆黑一团的房间顿时有了隐约可见的人影,在暗黄的灯光里晃动着。
在这幽静的夜里,他的眸光落在我的脸上,清波流转,目不转睛,我害怕这样的眼神,便找了个话头道:“我打扰到你睡觉了么?”
莫子忧目光一转,道:“其实我也没睡,方才一直在整理一些衣物。”
我看到他床头叠得如豆腐块一般方正整齐的衣裳,惊讶地挑眉,方才他的屋里没点灯,他摸黑叠衣裳也能叠得那么好?
我问他:“你没睡为什么不点灯?”
莫子忧语气轻淡如云道:“我已经习惯黑夜了。”
“就算你今晚是来打扰我的,我也很开心。”他看着我的眼睛,带着一丝期待道,“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我说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阿袖跟我说,相思无解的解药是你给我的,是真的么?”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阿袖的死,高长恭的离去,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太多的变故让我一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下这件事情。今夜,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莫子忧轻轻地给了我答案,“解药是我给她的。”
原来真的是他!
我直直看着他,问:“为什么?既然你认定我喜欢宇文邕,认定我会和他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替我找解药?”
他清淡而温和道:“我知道他喜欢你,也知道他一定会把解药给你。但这事关你的性命,你一天不解毒,我就放心不下,我想为你找到解药,让你早日脱离危险。”
他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响地替我找到解药,又不让阿袖告诉我,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我向他道谢。
不管如何,是他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这条命早就不在了。
莫子忧柔柔的目光看着我,带着一丝不知名情愫,含笑问我,“我救了你,你要如何回报我?”
触碰到莫子忧的目光,我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莫子忧却慢慢地走近我,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清竹般干净的气息也随之袭来,看着他明亮灼灼的目光,我的心莫名一阵紧张,想要后退,脚下却像被定住了一般。
他蓦然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凝视着我,轻声道:“我把我的人、我的心都给了你,作为回报,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吗?”
他的手上的热度很高,同样灼热还有他的目光,触及到他的目光,我仿佛被烧到一般惊得甩开了他的手。
莫子忧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我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困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莫子忧的房间。
七年前,他那么决绝的伤透了我的心,痛彻心扉,我再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情伤了。
——
晨光微醺,云散雾去,山色清明。
今早上路,经历昨夜之事后,我和莫子忧见到彼此,相对无语,面色都有些不自然,气氛尴尬。
莫子忧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我知道你不愿见到我,但为了你的安全,还要委屈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的神色寂寥如雪,分明有一抹凄凉藏在眉中,我努努嘴,想否认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要去哪里?”
莫子忧道:“一个可以叫人忘记烦恼的地方。”
马车来到了襄州的一个小村子:云岫村。
山村里的天异常的干净,像平湖秋水一般,清透得不像话。从上往下看,水天相映,村里的水照得人影清清楚楚,水里还有重重的山、青青的树、细细的草,俨然是一幅天然的山水画,水木清华,青木杂草的香气混和着水汽,在水面弥漫开来。
水边山下,依稀坐落着十几户竹篱茅舍人家,还有一片宽阔青绿的菜地,在远远看去便是一望无垠的田野了,田地里是村民劳作的身影,牧童骑牛在草地深处,偶尔还有悠悠的山歌回响,一派祥和。
“子忧!”
“子忧回来了!”
村民们见到莫子忧,都停下手里的活,十分高兴地呼唤他的名字,一路上尽是跟他打招呼的人。进了村子里,下了车,更是有一团小孩兴奋地过来将莫子忧围住。
“子忧哥哥,你回来了!”
“子忧哥哥回来了!”
随着这小孩子的欢呼声,又陆续来了几个村民,妇孺、青壮年、老人皆有。
“子忧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啊!”其中一个小孩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我,问莫子忧。
莫子忧一笑,刚要回答,却有一个妇人抢在他面前笑道:“这姑娘一定是你媳妇吧,瞧她,长得多水灵啊,跟你再是相配不过了,一看就有夫妻相!”
妇人一脸兴奋,我却怔住了,瞧我的这张脸,跟莫子忧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大婶,你是哪里看出夫妻相的!
“子忧哥哥,你媳妇真漂亮!”一个小孩子脸红地夸赞我。
莫子忧含笑地看着我,眉眼里有股得意劲,道:“是很漂亮。”
他这么一说,更加印证大家的猜想了,妇人笑道:“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你媳妇。子忧,这么多年,我一直劝你找个媳妇,你都不听。如今总算开窍了,一回来就带回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看着一帮大人小孩都以为我是莫子忧的媳妇,一个个过来围观我,莫子忧又只是笑着,既不承认又不否认,我只好出声,“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媳妇!”
妇人愣了一下,又看了一下莫子忧含笑的脸,确定了什么,才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这孩子害羞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说罢,妇人又像一个长辈一样教导起莫子忧,“子忧,你这媳妇,漂亮是漂亮,可是脸皮子未免太薄了些,镇不住场面,你可要好好教她。”
我盼着莫子忧能解释清楚,可接下来莫子忧又说了一句更引人误会的话,“她面子是薄了些,我会教好她的。”
“这就对了。”妇人抱怨道,“子忧,你娶了媳妇都不告诉我,太不仗义了,害我还一直为你操心你的婚事。你说你在外边这么着急娶媳妇做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大家伙连你的喜酒都没喝上!”
莫子忧竟然很认真道:“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我怕晚一点的话,她会被人抢走。”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哄笑起来,用一种打趣的目光看着我和莫子忧。
我不禁恼恨起来,盯着莫子忧。
他不解释清楚也就罢了,竟然还故意引得大家误会,根本就是存心的!
见我生气了,莫子忧也不解释,依旧是一脸淡笑地接受村民的打趣,有个小孩懵懵懂懂的,问他,“子忧哥哥,媳妇是什么?”
莫子忧蹲下身,对小孩子郑重道:“媳妇,就是你喜欢她,要保护她、陪伴她一辈子的人。”
“那子忧哥哥是要一辈子和你媳妇在一块了?”
莫子忧站起来,朝我看过来,十分坚定道:“是,我想跟她过一辈子。”
我的身子一下子凝住了,这一刻,所有的生气、不快、恼怒全都烟消云散,脑袋一片空空的,看着莫子忧的眼神,我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漩涡中,拔不出来。
注释:
①标题出自魏晋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