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统治下,今川家成为了囊括骏河,远江,三河,部分尾张,总石高达到一百万石的超级大名,据说可以动员30000足轻,其中10000为战兵。”大叔继续说道。
“足轻是什么啊?万石又是什么啊?”雨秋平开口问道。
“足轻就是领主在出征时从领地中征发的步兵,农忙时耕作,农闲时服兵役。其中有一些士兵可以脱产训练成为常备军。与之相对的则是武士,他们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姓氏,不需要参加劳动,是军队中的主要战力。而所谓的战兵呢,就是指负责作战的足轻,一般会拥有盔甲和武器。一般对外攻略时,每出动一个战兵就要配备两个辅兵负责辎重和后勤。”大叔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至于万石则是计算土地产量的一种单位,标志着国家的富裕程度。一般一万石的土地可以供养300士兵。”
“这样啊,”雨秋平点了点头,“那这个实力,在全日本可以…”
话还未说完,店中的其他人就兴奋地喊了起来。
“自然是全国第一啊!全天下还有谁能拉出30000大军?”
“我们家督可是号称东海道第一弓取啊,这威风有谁比得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店中的人们纷纷喊好,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今川家和今川义元夸得天花乱坠。
“轻徭薄赋,骏河在今川家的统治下已经很多年没有遭遇战乱了,骏河武士也被他国戏称为女武士,”大叔轻笑了一声,看着雨秋平无比神往的表情,继续说道,“可正是因为这样,骏河百姓能够几十年安居乐业,不用经历乱世战火的残酷洗礼,自然也是无比爱戴这个家族。”
“那么,你意下如何?”大叔冷不丁地出言问道。
“什么?”雨秋平一愣。
“就是问,每天下午未时,还来蹴鞠么?”大叔笑道。
“好啊,那不见不散。”
晚上回家时,近藤康庄早早地站在门口守候。“平君,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城里迷路了呢。朝比奈公子还骑着马在城里找了你几圈,没看到你的人。”
“哈哈,康庄,我还不至于那么路痴啊。不过替我谢谢公子。”雨秋平边说边走进屋,把身上满是汗水的衣裤脱下,“帮我弄桶水吧,我要洗个澡。”
“平君这是干什么去了?”近藤康庄忙活的同时问道。
“去踢蹴鞠了,遇到一个超厉害的大叔,带着我赢了十把,赚了400文回来。”
“厉害呀,平君,”近藤康庄赞叹道,“这是算账好几天的钱啊。”
“哈哈,明天上午咱们买点好吃的去,你不是也刚刚从朝比奈公子那里拿到赏钱了吗?”
“行呀,街尾的那家味增汤挺好吃的,明天…要不下午去?那家店上午人太多了。”近藤康庄倒完一盆水,直起身子建议到。
“下午我还约了那个大叔踢蹴鞠呢,还是上午吧。”
然而,上午他们并没能去吃成味增汤。
因为那天上午开始,骏河就开始下起了多少年没见过的大暴雨,即使是骏府城这样排水系统良好的城市仍然避免不了街道积水。日本的城市和中国的城市有一些不同。中国的城市一般是城包市,城墙将集市,官府行政场所,兵营,部分居民区囊括在内的大城市。城市外围则分布了大量的耕地和农民的住房。日本的城市则大多是市包城。城墙内的区域并不算太大,主要承担防御,行政,武士住所的功用。而城墙外面则是大片的集市,居民区等等,被称为城下町。一般在白天,会有很多城外的人到城内的集市或是歌舞厅休闲娱乐,城内的武士也会出城,在晚上城门则会关闭。骏府城算是一个大城了,因此城墙里面也有部分居民区。雨秋平正是处在骏府城的南城。
现在,南城的街道上泛着一寸的积水,正源源不断地向着两旁的居民区灌去。大雨的声音让人们在室内沟通都不得不扯着嗓子,屋外灰蒙蒙一片,大雨倾盆如注几乎遮蔽了视线。各家各户都将所有的盆盆罐罐端了出来放在屋里漏水的地方。雨秋平和近藤康庄也不例外。他们的店铺是朝比奈家以前废弃的一个小院子,年久失修,漏雨地格外严重。近藤康庄忙着在屋里接水,雨秋平则拿着一个脸盆不断地把街上涌进来的积水倒出去。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弯腰捣鼓了半天的雨秋平直起腰时感觉腰背一阵阵酸麻,靠着柱子揉了好一阵。
“我在骏河住了十几年,就没看过这么大的雨。”近藤康庄一边往榻榻米上垫着草席,一边抱怨着,“平君,我们待会儿还是爬到屋顶上修一下瓦片吧,这样下去榻榻米没法睡了。”
“是啊,雨太大了,”雨秋平随口往嘴里塞了个饭团当做午饭,就准备去街对面的工匠铺里借个梯子。打着油纸伞刚出门没几步,忽然意识到天这么黑,没办法判断时间,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康庄,现在什么时候了啊?”他三步两步走回室内。
“额…”近藤康庄瞄了眼壁橱上计时的沙漏,“似乎是午时七刻了。”
“啥,已经这么晚了吗?”雨秋平吓了一跳,“我还和那个大叔约好未时在蹴鞠场碰面呢,要来不及了。”说话间,他三下五除二把怀里七七八八的零碎往桌上一放,拿起油纸伞就要往外冲。
“嘿!平君,别去了呀!”近藤康庄喊道,“这么大的雨谁还能踢蹴鞠啊?”
是啊,雨这么大,那个大叔肯定也不回来蹴鞠了。现在出去跑一趟,不仅遭罪,还要弄湿衣服耽误修房子的时间,搞不好还会感冒。
雨秋平一瞬间有一些犹豫,是不是别冒着大雨白遭罪了。可是嘴巴却条件反射地说出了,“说到做到。”这四个字。
他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这正是他的父母从小教育他的。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握着自己的手,告诫自己,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不能做说话不算数的人。往后只要是自己答应的事情,再艰难父母也会督促他去完成。十几年如一日,已经让他习惯地去说到做到了。
“要做一个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男子汉。”上高中前,母亲勉励的话语还历历在目。如今,父母却以天人永隔。
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一定很着急,很悲痛吧。
一瞬间百感交集,泪水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雨秋平紧紧地攥住了胸前的枫叶挂坠,父母的温度仿佛在掌心跳跃,他也下定了决心。
如果今生再也无法与父母相见,那就要成为他们心目中孩子该长成的模样。这样也算是对没能报答他们养育之恩的一种赎罪吧。
要做一个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人。
“说到做到,不能失信于人。”雨秋平不再犹豫,扔下油纸伞,头也不回地扎入雨中。
还没跑几步,雨秋平的布鞋就已经完全被水浸透了,身上也湿了大半。雨水打在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因为地面太滑还摔了一跤。腿很酸,身上很疼,心里却很踏实。但雨秋平眼看时间所剩不多,只好快速向那边赶去。总算是及时赶到。
他揉着摔疼的左手,撸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向蹴鞠场,随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那个大叔正撑着伞,在那里微笑着等着自己。
“雨这么大,怕是踢不了蹴鞠咯,”大叔挑了下眉毛,“没想到你居然还冒着大雨赶来了。”
“因为我答应过了,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说出这话的一瞬间,雨秋平忽然觉得,心中有微光闪过。转瞬即逝,却留下温暖的感觉。
“你要是当一个商人,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商人,”大叔抚掌大笑。
“那就改天再约吧,”雨秋平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还要赶着回去修房顶呢。”
“好了,快回去吧,”大叔从身后又掏出了一把油纸伞递给他,“等天晴再说。”
看着雨秋平远去的身影,大叔微微一乐,轻笑道:“选择正确。”
雨秋平果然得了重感冒。虽然近藤康庄因为不得不一边照顾雨秋平,一边修补房屋,一边打扫屋内的积水而怨声载道,但雨秋平还是很满意于自己的决定。
6月10日,雨秋平的病总算是痊愈了。在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消炎药可以用,都是喝苦得要死的草药,效果还一点都不好,要不是雨秋平这一身疫苗,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天上午,雨秋平正在核查昨天的账目时,远远地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从骏府城中心传来。他抬头一看,正是朝比奈泰亨那批枣红马以及身后几十个随从。
朝比奈泰亨一夹马腹,马匹快步跑了几秒,一勒缰绳,停在了雨秋平的店铺门口。扬起的灰尘呛得雨秋平直咳嗽。
“小子,有空不?”朝比奈泰亨扬了扬马鞭,精神一如既往地充沛。
“大哥要做什么?”雨秋平皱了皱眉头,谨慎地问道,“竖式还是四则运算?”
“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朝比奈泰亨哈哈一笑,“都不是,是来约你出去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