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聿西对着围观的所有人拱拱手,又往启吟的方向轻笑一声:“启兄弟,怎辨真假?”
启吟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这个青衫聿西,又看了看将画轴卷起来,握在身后的黑衣聿西。
他瞧不出分别,此时两人一个轻笑,一个谑笑,神色容貌里外都透露出一股纨绔的意味。
启吟不否认这聿西是个可结交的青年才俊,但其出身名门,一掷千金也好,恃才傲物也罢,都看得出他是个自视甚高又轻浮的人。
他盯着这二人的眉目,依旧看不出丝毫差别,已经做到真假难辨,甚至于那青衫聿西也有洗灵境的实力,不由得对魏书轻赞了一声,又暗自嘀咕了自己画的大雁少了一分神似。
魏书轻收了那个盛墨的小碗,拍拍衣袖对聿西说道:“时间过去这么久,想必你也画好佳作了吧?”
聿西则不以为然,将画轴握在身后,轩然应道:“我画的东西变化万千,还未变化到众人看得见的地步,稍等片刻后我再以颂神术请它出来,胜负立分。”
围观群众哗然,都以为他在胡说八道。
在宣纸上用墨水画过一遍的东西,如何做到自己能自塑其形,在被点化之前就能自作主张?
聿西环视嘈杂的众人,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又道:“只不过我只有洗灵境,凭我一个人无法将它点化。诸位想要见识仙家真迹的,不妨祝我一臂之力,有能力点化此画者,可得三十金珠。”
只见他在收录阵里取出三十枚黄澄澄的金珠,其制式尽皆可作一百两黄金,绝无假冒。
启吟也和那些围观的强者一样面露异色,这聿西果然出身显贵,动辄千两黄金抛出,又深觉他对自己的画信心十足,胜券在握。
他看着这些有几分实力才来鱼渊楼的客商和念力师,见他们个个跃跃欲试很是满意,又凑近启吟,面色不变对他低声说道:“启吟兄弟,你知道蓝鱼灯吗?”
启吟见他鬼鬼祟祟,于是也压低声音笑看着围观众人,问道:“蓝鱼灯?和这鱼渊楼有什么关联吗?”
聿西见他年纪比自己还小,料定他不知道这些隐秘,于是缓缓说道:“鱼渊楼有五层,最底下这一层都是些小本生意,二楼则是一家酒家。而三楼往上,才是真正鉴宝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道:“可惜鱼渊楼有死规矩,有些本事和钱财的人可以进一二层,而三楼却必须展露通天境以上的实力,我恰好上不去。”
启吟不以为意,继续追问道:“可这又和蓝鱼灯有什么关联?”
聿西取出一个小小包裹,掩着厚大袖子悄悄递给启吟,启吟会意,连忙将其收进手腕上的收录阵里。
他继而说道:“启吟兄弟身上有奇异之处能媲美通天境,又不像那等媚俗之人,所以我托你帮我上三楼,买下一盏蓝鱼灯。等到了隔天午夜,再和我相聚白龙井,商议妙事。”
启吟瞧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怵,但符夜却兴致勃勃嚷着要上鱼渊楼找乐子。
他心中计较一番,暗想包裹里是购买蓝鱼灯的货款,于是点头答应。
聿西见状心情大好,“并非让兄弟为我跑腿,只是我此行出来历练只身一人,缺个帮手。等你到了三楼上,你就知道新奇和好处绝对少不了。”
“聿兄不怕我得了蓝鱼灯就跑了?”
“我信得过你。”
......
他看得出这对兄妹此行是来凑热闹,果然指出最热闹的地方后几句话便答应下来,于是他退回原地,等待画轴里的东西把自己画好。
一盏茶时间过去,众人看着那摆在座位前的三十枚金珠个个心急火燎,连连催促聿西开卷让大家见识。
聿西借着这个噱头,几乎将整个鱼渊楼底层的看客吸引过来,一些没了顾客的商贩干脆下了座位,也聚集过来,看他卖弄。
他重申一遍原话,让新来的念力师们尽皆明白他的用意,这才将那卷点山瓷挂在回廊一条盘龙柱上,做了个请势。
“诸位使用颂神术,将念力打在点山瓷纸面上,精通颂神法门的高手,便能将其点化成真。”
魏书轻闻言第一个走上前来,不屑道:“谁知道你小子实力如此不济,需得别人相帮才能让画显形。不过我修为已是通天境,自然不会占后辈小生的便宜,且看老夫如何用画法将它点化。”
只见他双袖一抖,两只干枯手掌布满蓝色念力,十指在空中凌乱舞动,或握或点顷刻间画出一方小小的阵图。
启吟一看便知这是适才藏在碗中的那个阵图,猜想画法和唱法一样,也是需要运用太和原音图那样的阵图来辅助才能得其神韵。
那阵图并不复杂,无非是星轨纹相互结合组成,但星轨并非默然不动,也不是五座三十星那般明确,而是时时刻刻都在运行,囊括周天所有星辰。
传说天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隅,分立八极,既要与八大属性暗合又要对应天上星位,创造阵图的人须要统摄八极、中枢和近万天穹边角才能创造出新的阵图,故而越高级的阵图往往越复杂,没有施术者在一旁解说,启吟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奥妙,也不能在一瞬间记清这些星轨。
那阵图浮在半空,被魏书轻奋力一指,大喝“顽石点头”,便见一道幽蓝冷光从阵图中枢射出,撞进点山瓷里。
那魏书轻嘴上说得轻巧,其实施展画法阵图时调用了三四成的念力,既是看重聿西的身世实力也是不愿在众人面前出糗。
只一瞬间启吟便感觉到这老者气息萎靡,料想他前后施展两次画法,念力的消耗很是不低,而这也是唱法强大的地方,借助神名的唱法对施术者的要求,更多是在领悟能力和神明赐福上,反倒对个人的修为和念力没太大要求。
那道念力打入点山瓷中,激荡一圈恐怖威能,点山瓷纹丝不动而众人落脚之地颤了两颤,尽皆被魏书轻的奋力一招震慑,暗道此僚有几分手段。
在座诸位虽多是四通境,然而通天境的却很少,所以能上三楼的人寥寥无几。
然而那念力如泥牛入海,点山瓷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显现。
魏书轻气急,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冷哼一声退下,任由更多人上前尝试。
启吟坐在回廊边上,一边和符夜讲解,说得天花乱坠,一边向走近过来的聿西打听点山瓷的不凡之处,无奈聿西故作神秘没有告诉他,只好闲聊起一些羽衣部落的趣事。
不消几盏茶时间,那些兴致冲冲的看客书画唱轮番上阵,也尽皆败下阵来,点山瓷后的廊柱被源源不断的气息压迫和冲击,已经朱漆崩落摇摇欲坠,而纸面上只是多出一条墨色毛耸耸长尾,像是墨水滴落池中淡开又缓缓游动,仿佛活物。
启吟见没人能将它唤出来,于是自告奋勇,也走上前去。
围观者以为他要动用地灵的力量,却见他优哉游哉,对着点山瓷念了一句不伦不类的唱词:“玉餮修甄入瓷瓯,高阁桓柱不胜羞。狐仙戏水趁夜近,化池蘸笔是青丘。”
聿西面色一变,死死盯着启吟,却猜不透这浅笑的少年如何知道化池。
话音刚落,一阵云烟突兀出现在鱼渊楼里,迷迷蒙蒙如梦如幻。
却听到轻轻一声狐嘶,一只巨狐坐在回廊之间,谑笑地看着启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