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盖在古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般只有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才有资格在出行的时候使用伞盖,这其中尤其以黄色和红色最为尊贵,只有皇帝出行,才有资格使用这两种颜色的伞盖,所以当周军阵中的黄罗伞盖一亮出来,立刻就吸引了吐谷浑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贡齐多远远看到周军阵中升起一抹亮眼的黄色,不由好奇地问到。
也难怪他孤陋寡闻,伞盖一般是出行的时候用在銮舆或轿子上的,非身份寻常不得使用,所以一般的汉人老百姓都极其难见,更何况黄罗伞盖还是皇帝的专用,而皇帝一般又很少会出宫,所以除了宫里那些太监侍女,就连京城里的老百姓,也很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而贡齐多身处异邦,有只是个小小的千夫长,当然就没这个资格亲眼见过黄罗伞盖了。
但是贡齐多虽然没见过这黄罗伞盖,可他身旁,却恰巧有一个见过的人。
那个人自然就是从宋朝来的使者李处耘。
李处耘在后唐年间便从军,先后跟随邓州节度使折从阮和昭武节度使李继勋,这两人皆是镇守一方的要员,因此李处耘跟随他们进宫的机会很多,偶尔也会看到皇帝坐在龙辇之中,背后打着黄罗伞盖从宫中堂皇走过的身影。
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一抹黄色的来历!
“快,快!”李处耘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忙拉住喀宗巴大喊到:“那是皇帝,那是周朝的小皇帝!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过江逃跑了!”
喀宗巴和贡齐多同时心里一惊,齐齐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黄罗伞盖。
果然,他们在伞盖下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只可惜因为隔得太远,看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周朝的幼帝,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有错,毕竟除了皇帝,谁有资格使用这样明黄色的伞盖呢?
喀宗巴也激动起来,连忙对贡齐多说到:“千夫长,快,派人拦住小皇帝,别让他给跑了!”
可没想到,贡齐多却显得非常平静,表情甚至还有些冷淡。
“着什么急?”他不疾不徐的坐在马背上笑到:“他们汉人有句老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些周朝人现在全都聚在一起,很快就会被我们的军队包饺子了,那个汉人的小皇帝,跑不了的,哈哈哈!”
其实贡齐多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围剿捣乱的月匪,但是偶尔在路途中听说了周朝军队的事,才顺便带人过来看看。
他的目的,和柴宗训并没有太大关系,而是眼馋汉人的钱财跟人口。
对他来说,抓住柴宗训固然是一件大功,但是抓不住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能把这些汉人的财物和妇女儿童带回去,可汗就一定会很高兴,甚至还有可能升他的官。
因此他一点儿也不着急,柴宗训跑不跑的,他完全不在意,甚至他还巴不得柴宗训赶快逃跑,最好是丢下他的军队一个人跑的远远的,这样周军被自己的皇帝所抛弃,想必一定会军心大跌,到时候他再带领着军队冲上去,就一定能轻易地消灭这股周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啦!
可是李处耘的想法却和贡齐多截然不同。
李处耘这次来吐谷浑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干掉小皇帝柴宗训,好让他的主子赵匡胤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怕做噩梦吗?
所以对他来说,一切正好和贡齐多巴相反,他可以完全不管那些周朝的军队和妇孺,他的目的,只有杀死小皇帝一个!
只要小皇帝死了,那支军队就失去了效忠的对象,到时候他们在吐谷浑人的大草原上,即使赵匡胤不去管他们,他们也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吐谷浑人所吞并,要么变成一股流匪,然后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所以李处耘一听贡齐多的话,顿时心里很不高兴,心想这吐谷浑人心里只有咱们汉人的金银财宝,一点儿都不顾大局,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难怪穷得跟要饭的叫花子似的!
不过这毕竟是在吐谷浑人的地盘上,李处耘心里虽然不忿,但表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而且他还得巴结着吐谷浑人,免得人家一怒之下真的把小皇帝给放了。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给想到一个主意,马上笑眯眯的对喀宗巴和贡齐多说道:
“我来之前,我们陛下曾经说过,若是谁能拿到周朝小皇帝的脑袋,我们陛下愿悬赏黄金万两……”
“什么?”喀宗巴和贡齐多果然齐齐转过头来,目光灼热的盯着他。
黄金万两!
那可是多少吐谷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数目,别说是他们俩,就连吐谷浑人的可汗伏当,倾家荡产也不见得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宋朝的皇帝果然是大方,居然一颗脑袋就能值黄金万两!
喀宗巴心想:如果有了这么多钱,那我不是可以疯狂的扩张我们达斡尔部,甚至招兵买马,和可汗负担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啊?
而贡齐多则心想:若是有黄金万两,我还做什么千夫长,当什么金帐禁军?我随便找个地方,做个富家翁,安安逸逸的娶几十百把个老婆,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于是两人眼中同时闪现出贪婪的光芒,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李处耘:
“此话当真?”
“绝无虚假!”李处耘心头暗笑,表面上却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说到:“我们陛下乃是大宋的皇帝,金口玉言,岂有说话不算话的道理?”
干了!
贡齐多和喀宗巴又在同时下定了决心,为了这万两黄金,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小皇帝给留下!
于是喀宗巴立刻吩咐自己的手下:“全军集合,准备冲锋!”
达斡尔部的战士刚刚才从一场惨败中回过神来,正躲在军营中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可突然之间又听到要冲锋的号令,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纷纷四下打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当他们听说谁能取到周朝小皇帝的脑袋,谁就能得到黄金万两时,所有人都疯了!
那可是一万两黄金,一夜暴富啊!
一时间,放下的刀枪被重新举了起来,停下的战马再次被牵起了缰绳,整个吐谷浑营地一片喧哗,磨刀霍霍。
而贡齐多呢?
他也很想要那万两黄金,可是他后悔了。
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把自己麾下的两千军队派出去,搞什么偷渡?
若是那两千军队还在这里,他就有了和喀宗巴一争高下的资本呀!
于是贡齐多立刻对自己的传令兵大吼到:“去,把刚才那两千人马叫回来,告诉他们我们从正面冲击,周朝的小皇帝还在河这边!”
那传令兵也搞不清楚周朝的小皇帝在不在河这边,跟军队渡河去偷袭有什么关系,按照他的想法,先前的那个偷袭的命令绝对是一个好计策,只要成功,就可以轻易地瓦解周朝人的士气,这样一来,主力部队冲锋的时候,将会少了很多抵抗。
可是贡齐多毕竟是他的上司,面对他的命令,他也不敢违逆,只得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骑着快马飞奔出去。
片刻之后,原本已经消失在河岸边的两支军队再次折返回来,融入到了吐谷浑人的大军之中。
“我们成功了!”
看到那两支原本去寻找漏洞渡河的部队,重新回到吐谷浑人的大营,柴宗训和李重进等人都忍不住激动地叫了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后方将暂时获得安全,而那些老弱妇孺,也不用担心被吐谷浑人的骑兵追杀了!
只是心里虽然有高兴,但也有担忧。
担忧就是那些吐谷浑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抓住柴宗训,不让他渡河逃跑。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吐谷浑人的冲锋,将是排山倒海一般而又不留余力,他们面对的压力,甚至要远远超过刚才那一波的交战。
因为在刚才那一波的战斗中,吐谷浑人虽然大军出击,但是八百最精锐的金帐禁军,却并没有出动,他们留在大营之中,看来是被当做了决定胜负的后手。
但这一次,吐谷浑人为了捉住柴宗训,肯定不会再留后手了,一旦那八百金帐禁军加入战斗中,周军所面临的压力将成倍数的增加。
要知道,吐谷浑的金帐禁军之所以被称为精锐,就是因为他们的装备,是所有吐谷浑军队中最精良、最完备的。
他们不仅有结实的盔甲,还有最锋利的长刀,最精壮的马匹,而且训练有素,百里挑一,可以说,跟周军的重骑兵相比,他们除了胯下的战马没有皮夹以外,在个体战斗力上,甚至还要在周军的重骑兵之上!
“陛下!”李筠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对柴宗训苦劝到:“我们的目标已经达到,要不陛下还是先过河吧!我怕万一等会陷入战乱,陛下可能会有危险啊!”
柴宗训想了想,觉得自己留在河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专门留一队士兵在自己身边做保护,这样一来,就会客观的虚弱前线抵抗的力量。
于是他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李筠的提议。
“好,朕马上过河,不过李太傅、李太尉,你们二位也要小心保重,如果事不可为,千万不要鲁莽,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过河来与我们汇合!”
“是!”李筠李重进二人感动的一拱手,对柴宗训行了个大礼。
在众人的簇拥下,柴宗训偷偷地摸上了舢板,渡过河去,不过为了迷惑吐谷浑人,他还是特地把自己的黄罗伞盖留了下来,这样可以让吐谷浑人一门心思的冲击周军大阵,不会再想别的什么歪门邪道。
两军阵前,吐谷浑人的军队已经重新整肃,排列陈行,胯下的战马也在焦急不安的打着喷嚏,一场疾风骤雨般的进攻,眼看着就要再度来临。
“戒备!”
周军的阵中,无数的中下层官兵也在大声鼓舞着士气,刚才吐谷浑人的冲阵,已经让周军的防线岌岌可危,不过幸好有数百重骑兵的突袭,才让吐谷浑人狼狈撤退。
现在很多周朝的士兵心里都没有底气,不知道面对吐谷浑人的再次冲击,那些重骑兵还能不能发挥刚才那样的功效。
要知道,两千步兵面对数量比自己多4倍的骑兵突击,本来就是处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而且他们现在又背对一条河流,如果战败,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掉进河里就会被淹死,或是被吐谷浑人的箭手像活靶子一样射死在水里。
眼前的情况,是真真正正的背水一战,完全没有退路!
好在这些周军的士兵都是精锐,是百战不殆的老兵,他们深知战场上不怕死才能不会死的道理,因此面对吐谷浑人的强大压力,他们依然能够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刀枪,安静的守在自己的阵地上,没有一个人露出恐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