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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一线牵动疑云里(1 / 1)

<>画十三急忙走到书架边上,目光在一排排书册中搜寻,时不时地回望画中的榕树,可面对着层层叠叠的书他渐渐变得如大海捞针一般毫无头绪。

“十三,你看书架的形状和大小。”京墨打量间,似乎发现了什么。

画十三左右度量了几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一回头,顿时明白了:“书架的大小和墙上的画相差无几。那么,循着这几株榕树的朝向,应该是从右下方开始……”

画十三开始把脑海中榕树的地点还原在书架上的相应位置,目光循着“箭头”的指向一寸一寸游走,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本泛黄的旧书上,这是墙上的画中最后一株榕树所在。

画十三看了一眼京墨,京墨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十三伸手取下那本旧书。突然,从书架空档后猛地伸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苍白之手,死死攥住了画十三的手腕,身后的京墨不禁被突然吓得“啊”了一声。

“夫君!”透过书架间隙,画十三看见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双凄楚而干涸的眼睛,惊弓之鸟一般的哀怨又憧憬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裘郡主,是你?”画十三的目光落在紧紧扣住他手腕的苍白之手上,这只手藏污纳垢,衣袖上也沾满了污浊淤泥,而书架后面微微露出的真容,也是蓬头垢面、发丝凌乱,让人不敢相认。

“你怎么不唤我盼儿了?”裘郡主转眼之间从书架后面冲了出来,一下子栽倒在画十三的怀里,双眼空洞无神却盛满了凄楚无限,嗓音幽幽可怜道,“夫君,盼儿又做好了茶糕等着你呢,你怎么才回来?你知道盼儿等你等得多苦吗?”

画十三这才明白,裘郡主已经疯了。况且打量着她身上的污浊程度,估摸着恐怕自从周荣死后她就已经疯癫到失去神智的地步了。画十三刚想推开裘郡主,京墨却朝他摇了摇头,她有些难以置信,面前这个为爱而疯的女人就是当初那个撒泼无赖、气势汹汹用热水泼她的女人,京墨的心蓦地软了软。

“什么声音?”屋外传来家丁窃窃的问询声,错落的脚步渐渐朝着大堂走近了。

“糟了,快走。”画十三把从书架上找到的旧书揣进袖子里,急忙向京墨招呼道。

“来不及了。”京墨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紧了紧眉心,目光落在神情痴迷、目光错乱的裘郡主身上,画十三顿时会意。

“盼、盼儿…我…夫君我很想吃你做的茶糕,你带着门外的家丁一起去厨房再做一份给我,好不好?”画十三语气无比柔和地对着怀里满目呆滞、一脸怅望的裘郡主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带着茶糕回来,我不走。”

裘郡主往常飞扬跋扈的双眸里忽然腾起了几分奕奕神采,欢天喜地地柔顺笑道:“好!夫君,你在这里等我半刻,盼儿这就回来!一定要等我啊!”

画十三点头答应着,目送裘郡主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大堂,也带走了门外疑心的家丁。

“可怜了她。”京墨的神色有些怅然,“她曾是那般心高气傲、飞扬跋扈的女子。”

画十三咽了咽喉咙,走到京墨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别怕。”

他没有劝慰她别怕什么,她也没有吐露她在害怕什么,可是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她感到一种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慰藉以及安心。

趁着不被人注意的时候,画十三和京墨带着从榕树下找到的线索悄然离开了寂寥凄凉的周府。但在曾经对着周荣逢场作戏演过一对苦命鸳鸯的大堂上,离去之前,画十三忽然揽过京墨的腰肢,深深地给她一个重如承诺又柔情似水的吻。他什么也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两个人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荣引起的风波,对他二人何尝不是一种机缘。

“这本书里到底会有什么?”画十三和京墨回到了殷澄练的府邸,京墨觉得这本书有些莫名其妙,也甚为蹊跷。

画十三大略翻了翻书,突然,从书页里掉出来一张折叠了好几层的缀满黑字的白纸,密密麻麻像下雨搬家的蚂蚁一样。画十三缓缓展开了这张纸。

“上面写了什么?”京墨看着画十三的眉头越凝越深,徐徐探问道。

画十三一目十行地扫过了整张纸,他的目光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凝重,缓缓开口道:“这上面,全是铁匠的名字、住处,以及妻儿记录。”

“铁匠?”京墨开始有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转念一想,问道,“这么说,这是鲁家班的底子吗?”

画十三眼神一滞,又暗暗摇了摇头,仿佛手里这张斑驳陈旧的纸似乎比千斤顶还要重得提不起来:“不,不止鲁家班。京城乃至整个大殷的能工巧匠详细情况全都记录在此,总计,一百零八人。”

“一百零八人?这么多铁匠……”京墨有些吃惊,“可是,周荣记录这个有什么用呢?罗管家又为什么在临死前惦记着这个呢?”

“对了!”画十三突然神情大改,“京墨,你记不记得,死于北郊的人大约有多少?”

“六七十?**十?”京墨努力回忆着,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时人影幢幢,拥挤如潮地扎成了一堆,实在难以计数,更不曾留意这个。怎么了?”

“罗管家临死之前留了这个线索,一定是有他的用意。他希望有人找到这个,只有一个可能。”画十三眉头深凝,缓缓道来,“那就是,里面的人还有活在世上的,并且那个人或者那些人,仍然身怀某个秘密。而那个秘密,很有可能就和这些铁匠被悄然召集又无情处死有关,和应承昭有关。”

京墨愣了愣,目光落在这一张白纸黑字上:“既然上面记录详明,我们逐一去查,找出一两个活口来必定并非难事。”

画十三重又打量着这些名字,犹豫了一下望了京墨一眼,低眸喃喃道:“我…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京墨听到了他的话,她心里好像忽然漏跳了一拍。但她的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转念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平淡而笑意温柔:“对了,我想到一点。我们不必专程去一个一个寻找的,有一群人一定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画十三看到京墨信心满满的样子,渐渐会意:“你是说,从北郊收留到府上的那群孩子们?”

京墨点了点头,和画十三一起去找张越恒带回来的那群孩子们了。

“哎,看来,这些人全都是一直被聚集在北郊的村子里。”京墨在陪着画十三一起询问了孩子们一遍之后,不禁蹙眉叹息道,她又看了看凝眉不语的画十三,温言宽慰道,“十三,你也别急。毕竟他们还都是孩子,或许有记不清楚的地方。正如你一开始所说的,罗管家把这个线索留给我们,一定是有用意的。我们一定会有别的发现的。”

“罗管家……”画十三的眸中忽然腾起一丝光亮,他蓦地把那张密密麻麻的纸掏了出来重新读了一遍,接着,他急忙问向一旁的张越恒,“张将军,你知不知道,周荣府上的罗管家原名叫什么?”

张越恒一时一头雾水,挠了挠头,苦思之后答道:“这个还真把我难住了…我记得似乎是单名一个什么字……早年宴会上,曾听周荣提过那么一嘴……”

画十三的目光落在纸上的最后一个名字:“罗布。是不是这个名字?”

“对!”张越恒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有一回看周荣和姜太傅下棋,姜太傅还打趣周荣府上服侍的管家都取得好名字,正是‘星罗棋布’的罗布。”

“师父……”画十三眉心一跳,他的目光又飞快移动到了纸上的第一个名字,鲁仲柱。这个名字后面的介绍里写着:鲁家班第二十三代正统传人,性格乖戾残暴,专门研究各种杀伤性极大的武器,壮年因打死发妻而被官府判刑,处以斩首之刑。

画十三读过这段文字之后,默然陷入了沉思,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而合理的念头。忽然,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孩子们,他耐着性子问道:“你们是否记得,你们村子里有一个老爷爷,他很少回家,前不久才回去和你们的阿爸阿妈一起干活,头发花白,脸上的肉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你说的是鲁爷爷。”一个较开朗的小孩子率先回答,“就是在废墟里最后和你们说过话的人。”

另一个小孩子一想起来还是不可遏制地伤心,红着鼻子也回答道:“鲁爷爷虽然总是不在村子里,可是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也会给阿爸阿妈带回许多好东西。”

“好东西?”画十三眉心一紧,“什么好东西?”

“是面粉。”一个稚嫩的声音乖觉回答道。

另一个机灵活泼的孩子却努努嘴反驳起来:“才不是呢。我偷偷去看过,那些大箱子里那么臭,才不是面粉呢!”

“臭?是那种臭?”画十三听着孩子们的描述,心里越发打鼓,更细致地追问道,“是像茅厕的那种臭?还是像腐烂了的东西那种臭?”

“好像说臭也不是臭呢!反正就是很呛人啊!我当时还偷出来了一小把,可是被鲁爷爷发现了……”机灵孩子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

“别怕,这里没有人会怪你的。而且,你说的都是非常有用处的,把详情告诉这位大哥哥好吗?”京墨在一旁温言慰藉道。

小孩重重点了点头:“很奇怪,鲁爷爷平时对我们很严厉的,可是那次他捉住我偷‘面粉’,却只让我放回去,并且答应我只要乖乖的不说出去,也不会告诉我阿爸阿妈,我也不会挨打了。”

“白色的粉末…有些发臭的呛人味道……”画十三喃喃自语,眉头越凝越深,“那鲁爷爷还有没有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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