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把陈抒涵要的饭菜送进来,三个人便围着办公室的茶几开始吃饭,一边吃,陈抒涵一边向冯啸辰汇报酒楼的经营情况。冯立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坐在边上闷头吃,偶尔陪着笑笑而已。
去年陈抒涵把酒楼租下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进行了装修,然后以辰宇公司驻省城办事处的名义开张营业,春天酒楼的招牌,是足足推迟了两个月才挂上去的。
一开始,到酒楼来吃饭的人并不多,但口碑慢慢传开,顾客就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直到经常出现人满为患的场景。刚开业的时候,陈抒涵只带了五六个人过来,很快就发现人手不够用,不得不赶紧再招聘新人。幸好社会上有大批的待业青年,只要树起招兵旗,就不愁招不到人手,而且这些人对于工资待遇之类的要求都非常低。
陈抒涵是在知青点呆过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文静的,管理风格却是非常泼辣。曾有一个新招进来的小伙子欺负陈抒涵是个女性,故意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肌肉,想吓唬一下她。陈抒涵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直接把对方踹翻,然后踩在他的背上,愣是让他连喊了10声“姑奶奶饶命”,这才放过了他。其他员工见此情景,哪还有敢和她犯冲的,一个个都乖乖地听从指挥,遵守她制订的各项规章。
除了招收待业青年当服务员之外,陈抒涵还辗转地托人请到了几位退休的大厨,给予很高的薪水,请他们出山,到春天酒楼来掌勺。她与大厨们共同研究开发传统菜谱,推出了近百种招牌菜,让许多吃遍八方的单位领导都叹为观止,春天酒楼也因此而成为许多单位指定的接待餐厅。
春天酒楼的名气做起来,还真有人质疑过酒楼的所有制性质问题,说一家私营的餐馆办这么大的规模,是不是符合规定。无所不能的“有关部门”向杨桥街办打电话质疑,街办主任何春梅告诉对方,这家酒楼根本就不是什么私营餐馆,而是合资企业,人家德国人都专门来看过的。听说事涉合资企业,也就没人敢再说三道四了。即便有人觉得此事背后有蹊跷,也不会深究,毕竟能够找到一个德国人来背书的餐馆,绝对是不简单的。
“看起来,这张虎皮还得继续披下去啊。”冯啸辰笑着说道。
陈抒涵道:“可不是吗,合资公司的这个名头太重要了,要不咱们把餐馆开得这么大,树大招风,肯定会出事的。对了,啸辰,我还想问问你呢,咱们酒楼挂着辰宇公司的牌子,是不是要交一些管理费啊?”
冯啸辰想了想,说道:“交一点也好,主要是堵一堵县里那些人的嘴,德国人那边嘛倒不会在乎这点钱。至于金额嘛,对了,咱们这半年到底赚了多少钱?”
“赚得多了。”陈抒涵压低了声音,又瞥了冯立一眼,不知道这些事情当着冯立的面说是不是合适。见冯啸辰没有吱声,她才继续说道:“详细的账目我正在做,我们这半年的营业额是27万多,买菜,水电,加上职工的工资,对了,还有付给杨桥街道的租金、卫生费之类的,加起来不到12万,所以”
“那这半年酒楼岂不是赚了15万?”冯立先把数字算出来了,不由惊得瞠目结舌。
酒楼的经营,原来说好是由陈抒涵和冯凌宇一起负责的。这半年多,冯凌宇被打发到桐川去了,自然也就不再参与酒楼的日常事务。何雪珍也不在新岭,冯立是个当老师的,也不会主动去打听酒楼赚了多少钱。陈抒涵不清楚冯家的经济关系,她只对冯啸辰负责,所以没有向冯立夫妇透露过酒楼的收益。
冯立夫妇偶尔也会在私底下猜测酒楼能够赚到多少钱。看到酒楼每天宾客盈门,他们觉得没准一个月能赚到五六千块钱的利润,这样一个数字就已经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了。现在陈抒涵揭开了谜底,说半年多时间就赚了15万,相当于一个月有2万多的利润,抵得上冯立夫妇10年的收入,怎能不让冯立吃惊。
“嗯,不错不错。”冯啸辰点点头赞道,他的语气比冯立可平淡得多了,明显是没把15万的利润当成一回事。
“陈姐,我是这样考虑的。”冯啸辰道,“今年,咱们给辰宇公司交2000块钱的管理费。余下的钱呢,留出70,差不多是10万块钱吧,作为扩大再生产的资金,留在账上。余下的5万,你拿2万,我拿3万,你看怎么样?”
“前面的我都赞成,但分红这块,我应该是拿20的,所以给我1万就好了”陈抒涵说到这里,忸怩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拿20都不应该的”
冯啸辰摇摇头道:“陈姐,咱们之间就不用说客套话了。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这个酒楼能够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最初只拿了600块钱出来作为启动资金,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做。这样拿八成的分红,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我爸也在这里,我就做一个主,酒楼的股份调整一下,你占40,我家占60。我还是拿大头,占你一点便宜,你看怎么样?”
“这不行!真的不行!”陈抒涵脸都急红了,“谁说你没做啥,你想想,如果没有你的个体执照,我们这个酒楼怎么办得起来?还有,现在酒楼也是用着辰宇公司的牌子,如果不是你,辰宇公司怎么会同意让我用他们的牌子的?”
“对啊,我出个牌子而已,拿60的股份,已经是很过分了。陈姐,你不会是想以后咱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吧?”冯啸辰说道。
“小陈,我赞成啸辰的意思,你拿40,一点问题都没有。”冯立发话了。
最初冯啸辰说要请陈抒涵来帮他开饭馆的时候,说起要给陈抒涵20的干股,当时冯立夫妇还有点不情不愿的,觉得凭空拿出20给别人,总有点心疼。可看到春天酒楼真如春笋一般飞速地发展起来,冯立夫妇的想法就发生了变化。
正如冯啸辰说的,这个酒楼的成长与冯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陈抒涵一个人的功劳。冯立两口子都是厚道人,觉得这样白白占人家的便宜很不合适,怎么也得给人家多一点股份才好。
从更现实一些的角度来说,冯家对于春天酒楼已经不重要了,陈抒涵如果有别的心思,拿着自己的分红重新去开一家酒楼,也是完全可以的,她有什么必要非要给冯家打工呢?给陈抒涵增加股份,是拴住她的必要手段,这一点,冯啸辰想得很明白,冯立也同样能够想明白。
趁人之危,用一个很低的条件把朋友骗来给自己打工,一时半会无所谓,时间长了,的确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冯啸辰两世为人,对于这个道理是非常清楚的。
“冯叔叔,啸辰,这样一来,我成什么人了?”陈抒涵纠结地说道。
冯啸辰道:“陈姐,咱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利益上的事情分得清楚一点反而更好。你想想看,你在酒楼里没日没夜地打理,最后却只能拿到20的收益。我们一点力气都没出,反而拿了80,时间长了,就算你没什么想法,你家里人不会有怨言吗?”
“他们不知道的”陈抒涵低声地说道。其实,她母亲和弟弟还真是嘀咕过这事,因为春天酒楼的名气之大,在新岭已经是无人不知。陈抒涵把自己的工资和去年的分红都交给了家里,今年分红在即,家里人早就在盘问她能够拿到多少钱。
陈抒涵知道,如果她跟家里人说自己只能拿到20的分红,她的母亲、弟弟、弟媳等等肯定会怂恿她离开春天酒楼,自己单干。她原本打算对家里人撒个谎,说酒楼其实是辰宇公司的产业,而且这半年也没赚多少钱,最后拿个三千两千的回去,也足够让家里人高兴了,毕竟这也抵得上一个级别比较高的双职工家庭的全年收入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年她能够这样说,明年呢?酒楼的收益是摆在明面上的,有心人计算一下,就能够算出个大概。她自己不会嫌弃20的分红太少,但家里人那边是不好交代的。
冯啸辰道:“陈姐,这件事就不用讨论了,过两天咱们正式签一个协议,把酒楼的股份明确一下。另外,你自己的工资标准也提高一点,就按每月200块钱算吧。以后酒楼经营扩大了,工资再进一步提高。你也看到了,酒楼是很赚钱的生意,以后咱们都会是有钱人,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就没有意思了。”
“真的不合适”陈抒涵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冯啸辰了。
“好了,这件事就先这样,我晚上还要去看望一下工学院的闫老师。对了,咱们的酒楼建起来之后,闫老师来吃过饭吗?”冯啸辰岔开了话题,问道。
听冯啸辰说起闫百通,陈抒涵一下子笑了起来:“他呀,可真是个馋鬼,三天两头到酒楼来吃饭呢,听说是在辰宇公司那边拿了很高的工资,也能吃得起了。我给你问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就在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