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透过客厅的窗子向外看,东方已经能见到鱼肚白的时候,林微尘终于睡着了,胃部似乎还隐隐作痛,但比起倦意来,还是精神的疲惫战胜了身体的痛苦。
手机的闹钟是六点十分响起的,身为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林微尘要在七点之前赶到学校监督同学们上早自习。但是今天他不想起,缩在沙发里动也不想动。身子发冷,哪怕是裹紧了外套,还在瑟瑟发抖,除了胃比昨天疼得更厉害之外,头也有些疼。
手背搭上额头,滚烫,竟然发烧了。是了,昨天走着回来吹了风,晚上在沙发上什么也不盖睡觉,本就身子弱,不发烧才奇怪了。
口中干得厉害,林微尘想起身去倒杯水,但他手撑着沙发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起来,身子烧的酸软,将近十八个小时没吃饭,没有力气了。
记得与季尧刚在一起时,别说是他发烧卧床不起了,就算他好好的仅是因为身子犯懒不想动,躺在床上喊一声口渴,季尧就会乐呵呵地跑去给他倒水,然后亲自喂了。
那时候他们没钱,干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但那时候的季尧对他却是真心好。男人有钱就变坏,用来形容季尧,还真贴切,那人的性子早就在商场上,在形形□□的情儿中,玩得野了。现在别说是让季尧帮自己到一杯水了,就怕哪天自己死在沙发上,季尧都不会发现吧。
“呵呵…”林微尘想着,自嘲地笑了笑,勉强支起胳膊吃力地够到了桌边的一个水杯。杯子里有些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了,好像是两天前还是三天前。
那天是周末,林微尘第二天没有课,可以晚睡,于是想等着季尧回来,两人一起看个电影。好久没有一起做一件事了,一年…还是两年?那天他等季尧到夜里两点,等得自己都睡着了,那人才终于回来了,满身的酒气,还有刺鼻的香水味儿。
林微尘对香水儿过敏,尤其是太浓烈的香水,但他还是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去扶季尧进门,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那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把他关在卧室外,自个儿倒床上睡了。于是那杯水就放在茶几上,由热变温,最后终于凉透了。
两天前的水,变质了吧。可是嗓子真的很难受,林微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指尖刚碰到水杯,这时卧室的门轻响了一下,有人出来了。林微尘手一僵,下意识收回手缩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少年已经穿戴整齐,脚下踩得是林微尘的棉拖,从卧室走出来,他勾着季尧的脖子垫着脚尖吻了下他的嘴角,依旧是温温软软甜糯到让人牙疼的语调,“阿尧,他昨晚一夜未归,不会出什么事吧?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如此体贴又明事理的少年,仅是听声音都无法让人讨厌,林微尘知道自己该恨他,但他恨不起来。
“昨天他去外地参加一个教学交流会,要今天下午才回来。”男人淡淡道,揉了把少年的头,“最近你脸色又差了些,记得按时吃药。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送你回学校了。”
“知道了。”少年笑着,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鞋。季尧送他到玄关,少年依依不舍地靠进他怀里,缠着他来了个深吻,咯咯笑着:“阿尧,你对我真好,当初,你是不是也这样把林微尘拐到手的?”
季尧将他推开几分,“不说他。”把少年衣服的拉链往上拉了些,“外面冷,衣服穿好,到教室后给我打个电话。”
少年答应着,磨磨蹭蹭折腾了十分钟才拉开门出去了。林微尘中间睁了一下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两人拥在一起,那两个竟然谁也没发现他一个大活人躺在沙发上。
那名少年下巴尖尖的,深栗色的头发修剪的碎而不乱,小清新的风格。他的脸色有些白,甚至是病态的苍白,模样却是普普通通的,在高中校园或者大学校园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林微尘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季尧那个把自己比下去,认识两年却抵得上他们七年的情儿会是个媚到骨子里的人,却没想到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果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淡了,就连随便一个路人甲路人乙都能乘虚而入见缝插针。事到如今,他又能怪的了谁呢。
要怪就怪他与季尧之间,早就没有曾经那些浓到甚至是惨烈的爱了。
林微尘再次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外套,六点半了,再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可他动不了,发烧烧得骨头都有些疼。
也许是林微尘紧衣服的动作惊动了季尧,不过也可能是季尧送走少年的时候回头看到了沙发上的林微尘,他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卫生间走,淡淡道:“你昨天不是出差了吗?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微尘动了动,因为发烧声音低哑的厉害,“昨晚你们在做,我不好打扰。”顿了顿,“而且,若不是交流会临时取消,我没有出差,真不想撞见这一幕。”
他的声音不大,但六十平米的小房子,说话声不用太大就可以传遍房间每一个角落。昨晚林微尘就是听着主卧里那些不堪的声音入睡的。
季尧正拿了电动牙刷刷牙,对于林微尘不咸不淡的话只当没听到,他吐出口中的泡沫,用漱口水漱嘴,然后用洁面膏洁面。
一切收拾整齐,他穿好衬衫和西装外套。一件纯白色的衬衫和深蓝色的高级定制西装,翻着衣柜要找一条领带搭配,却怎么都找不到那条蓝色有白条纹的领带了,于是他走出卧室,对沙发上的林微尘道:“你帮我找一下那条蓝色白条纹的领带。”
林微尘的脸烧得红扑扑的,呼吸都重了起来,第一次不想对季尧唯命是从,他淡淡道:“在衣柜最后边的挂衣架上,你所有的领带我都洗好了放在那里,自己拿吧。”顿了顿,他轻声道:“我累了,不想动 ”
季尧朝沙发上看了一眼,觉得今早林微尘有些奇怪。不过他没有怀疑是因为自己把苏钰带回家的原因,因为林微尘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但依然一直纵容着。
季尧不知道的是,这间六十平米的小房子,是林微尘的底线。那条底线,是林微尘用他们七年的爱划下的,如今却被苏钰一脚踩进来,踩破了。
季尧也没说话,重新到衣柜前找了下,果然看到了那条领带。林微尘很会收拾家务,所有的衣物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很有条理。
系上领带,季尧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没有问题了,拿过文件袋出了卧室。
“今天早晨我不在家吃饭了,公司八点有会。你如果饿的话,做自己的饭就好。”季尧道。
其实季尧做饭的手艺比林微尘好多了,与季尧在一起后的第二年,林微尘有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从此胃就彻底坏掉了,冷热不能沾,饭必须按点儿吃。
季尧心疼他,就变着花儿给他做各种好吃的,好不容易把胃养的好一些,同时也把林微尘的嘴养刁了。
只是最近三年,季尧再也没有为他下厨过,林微尘只好自己学着做饭,可是那饭做的是真难吃,他自己都咽不下,加上季尧天天不着家,嘴上说是忙着应酬,但究竟在干什么林微尘心知肚明。所以林微尘能不做饭就不做,饿一顿就饿一顿,实在不行叫外卖,原本已经减轻的胃病这才更严重了。
看着季尧拉门要走,林微尘深吸一口气,把考虑了一个晚上才鼓足勇气要说的话逼到嘴边,道:“阿尧…你把苏钰带回我们家,有想过我的感受吗?”顿了顿,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轻声道:“我们…分手吧。”
许是林微尘的声音太轻,季尧没听清。他震了一下,回过头来,皱着眉又问了一边:“你说什么?”
林微尘道:“我说…我们分手吧,季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