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岭的深夜。
倾入骨髓般的寒冷,已经彻底将整个大地凝固成一体。即使随后有风袭来,也没见到头顶的树梢有些许飘摆。仿佛变成一幅早已泛黄的画,摆在那历经千百年依旧。
一支秦军的巡哨小队抹黑踏着厚厚的积雪蹒跚而来,让此地顿时出现些许生气。画面也随之变得生动起来,再不显那般凝重的氛围。
对于这支小队而言,他们最关心的不是此刻的生动还是凝重,而是只要再完成这一圈就可以回去睡大觉。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人若是休息不好,明天肯定没精神。但此刻的任务重于泰山,十个人睁大眼睛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犀利如牛毛般的雪打在脸上感觉生疼,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支巡逻队洒在营地外围的热情。此时的老马岭山脚下,只剩下明天将要对敌作战的兴奋。
为安全起见,蒙武将负责同一方向的巡逻队分作两组。沿着巡逻线各自正转和倒转一圈,随后再反方向转回。巡逻模式是由一支小队从营地左门出发,巡逻到右边门休息片刻。而另一支小队与这支小队同时从营地右门出发,然后转到左边门进行休整。如此往来更替,以期最大程度上确保营地周围的安全。
也就是说,不论巡逻小队从那个门出发开始巡逻,总会在半路上遇到另外一队人马。这么做可以保证在一支巡逻组被敌军偷袭后,仍然还会有另外一组巡逻组及时发现敌情并预警大本营。
白色的山脊,加上白色的植被。使得原本应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竟然还能看出一小段的距离。众人正琢磨着明日山顶一定要有敌军之时,突然发现从对面黑影中闪出一队人马来。
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巡逻相遇的时间好象稍微提前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无所谓了,说不定人家这是为赶着换班好回去睡觉呢。毕竟此刻已经是深夜,正是丑寅交替时分。
两队人马错身之际,礼节性地相互打声招呼。为了保持充分的静默低调,没有人出声只是摆手示意。就在两支小队即将错开之时,其中有人发现对面的情况好象不太对劲。
记得上一趟碰面时,哥哥还跑过来塞给自己一个馍。可这一趟怎么没看到人啊!?记得刚才也不象有病有灾的样子,明明生龙活虎的劲头,怎么突然就给替换掉了?
不行!这事一定要问明白才放心!
排在秦军巡逻队队伍最后面的这名兵卒打定主意,伸手拽住对面巡逻队中的最后那人。小声打听道:“请问这位兄弟,李诚实,他没出什么事吧?”
听到这话,对面那位也是一愣神。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明白,顺嘴问道:“什么不诚实?”
事发当时,可没有普及普通话这一说。各国军团里的兵卒都是操着一口各自的家乡话,并没有统一的咬文嚼字的发音。再加上各国所在的地域不同,语言发音上的区别相当明显。
秦国居民说话时几乎不带尾音,让人听着发哏而且干脆。身在北方的内地人就不同于秦人,他们说话让人听着有点肉头且带有尾音。尤其是处在南边的楚国最有特点,说话发生的声音发嗲。至于再往南就更不好说了,因为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两个对话的兵卒几乎是同时说的话,口音部队使得两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赵人!?”
“秦人!?”
“发现敌军!”
两个人一边大喊示警,一边挥舞各自的短戈斗在一处。
随着预警声与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传来,两支巡逻队迅速后队变前队匆匆返回出事地点。两边带队的官长担心是夜黑看不清楚发生的误会,大声喝止的同时也全都愣在当场。
对方的口音不对...确实是敌军!
于是,纷纷亮出各自的兵刃加入战团。秦军单兵作战向来勇敢,此时却发现对方也不白给。相互砍杀了大半天,谁也没讨到谁的便宜。
但这并不重要,身后不是还有大部队在嘛!于是,各自派人回大营吹哨子叫人来帮忙。天色昏暗无光,弓矢没法用只能采取短兵相接的办法。剩下的十几个人也不相互质问这是谁家的地盘,再度摸着黑打成一团。
骑着马的李信带着三十几个兵卒率先赶到,因为黑漆马糊的看不清只能寻找声音找过来。见此地没法发挥他的特长,伸手拽出青铜长剑第一个杀进战团。跑了一圈愣没下去手,因为实在看不清黑影里那个是敌人。
月黑风高杀人夜,看不清楚怎么杀!?
恨恨地骂了一声,跳下战马步行又冲将进去。顺手提起前面的一个影子,用剑担在对方的脖子上问是哪国人,却听到对方回答说是自己人!连着提起两个都回答自己人,不由地是火冒三丈,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大半夜的,赵军巡哨正犯愁找不到谁才是秦军将领。突然听到有个黑影有秦国口音是如获至宝,也不答话丢下各自的对手朝李信猛扑过去。
秦军见自家的将领有危险,忙奋不顾身尾随而至。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伤了将军,那可是要军法从事的。若是将军再有个闪失,升迁发财梦就会随之变成恶梦。
随着由李信带来的军卒加入战斗,赵军显然也是强弩之末。本打算拼死也要重伤秦军将领,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入对手的包围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山上赶来一哨人马。他们举着灯球火把,迅速将几十名秦军围在核心。
刚才被包围起来的赵军巡哨已经做好最后拼死一搏的准备,此时看到自家的支援部队赶到,顿时大声鼓噪起来。“里应外合!里应外合!”
因为有火把的照明,刚才还抹黑的视线顿时恢复不少。李信看看周围围成一圈的人马,全都是随后赶来的赵军。一百多赵国援军并未马上展开进攻,而是纷纷扯起弩弓瞄准包围圈内的秦军兵卒。
“我乃赵国将军安佑臣!秦蛮子!只要放下武器投降,可饶尔等不死!”
李信眯着眼睛看看坐于马上的那个骄傲之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说那个叫安什么臣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我秦家子弟投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