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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梦,还是穿越附带的福利?
崔燮不想看舍友下了什么片子, 于是伸手拿过化学书, 翻了几页, 里面有文有图,前几章的冶金、烧瓷等技术都配有十分详尽的化学式, 他仔细看了看, 基本上一个公式都看不懂。
太真实了!太现实了!
他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睁眼就看见一床花花绿绿的褥子, 他仍是趴在床上,双手搭在枕头两侧, 掌心空无一物。
原来是梦。
他果然是魂穿到了古代人的身体里, 现代的东西什么也没带来。这时候他反而有点怀念化学书,哪怕里面的内容都看不懂, 那也是现代的东西, 看着就亲切。
他一想到化学书, 那本古代化学忽然出现在他视野中心,吓得他差点爬起来。炕边上就是来往干活的小厮和仆妇, 足有五六人, 幸而都在专心收拾东西, 没人注意他,才没发现他的异状。
崔燮自己倒是有点心虚, 转头看了在旁收拾东西的仆婢们一眼。
就这么稍一分神, 那本书便从他眼前消失了, 于是他又把头埋进褥垫里,集中起精神想着化学书的封皮,眼前很快地又浮起那本书的投影。
他试了几次,终于确认,舍友给的那两件东西是跟着他一起穿过来了。只要自己集中精力想着它们,就能召唤到面前,用意念翻开书页或点开硬盘文件。
这大概是因为他被电死时,这两样东西也传递了电流?崔燮脑中浮现出穿越前最后的记忆——蓝色电弧从笔记本上冒出,划过化学书和硬盘扑到他手上。之后他大概就被电死了,灵魂离体,穿到了这个古色古香的世界,它们俩也跟着附到了自己的大脑里。
可是冒出电弧的笔记本怎么没一块儿穿过来?他的电脑里还下了些古代文学资料,要是穿过来了,不比这俩有用多了!
别人穿越,不是带个空间,就是带个会说话的系统,有的还带兑换商城,能交易到异位面的便宜物资。到他这儿倒好,别说高级的人工智能,连个笔记本的WIN10系统都没有带来,只有一本看不懂的古代化学和一块装满黄色废料的硬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父母过世,寄人篱下这些年,不也是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赚到了大学四年学费,还考上了本校的工作吗?现在他手里至少有本化学书,就是炼不出钢铁也能烧炼铅丹,当个假道士,将来想法儿离开这个家,到哪里不能赚口饭吃呢。
这么一想,他倒放稳了心态,闭上眼,集中精神召唤出那本古代化学翻看起来。
细看才发现,书里虽然有不少公式,可也有简单的配方和工艺流程,只要不管它们背后是什么化学原理,读起来也很轻松有趣。他看得渐渐投入,遇到实用的内容便用心记下,看不懂的偶尔皱眉思索,因着精神都集中在书里,身体上的痛楚也模糊了,倒比刚醒来时好受了些。
可在外人看来,他这模样却像是伤重昏迷着,偶尔皱眉就是疼得狠了,梦里也不安稳。
给他端药来的小厮看着这模样,也不由有些担心,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声叫着:“大哥,该吃药了。”
崔燮早已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伸手去接药碗。那小厮没有给他,而是拿瓷勺舀了药汤,吹凉了才送到他嘴边,边喂边说:“大哥,你这回的祸闯大了,二哥脑后给你磕了个枣核大的肿包,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哩。虽是娘说不是你的错,可爹这回下了死令,今日就要把你送回老家,而且只让我爹跟我陪你回去,别人都不许带,说要磨你的性子。”
什么你爹我爹的,这家人怎么这么多爹?崔燮蹙了蹙眉,喝下递到唇边的药,慢慢套他的话:“二弟伤得如何?我也不知当时怎么就推到他了,本当去看看他,当面赔礼的,可现在我也动弹不得,只能问问你。他摔倒后下人可及时照顾他了,大夫怎么说的?”
小厮猜不到他换了个芯子,便老老实实地答道:“二哥一直昏睡着,大夫说磕到了后脑,给开了几副药。他摔倒时正跟大哥在园子里说话,说的仿佛是读书进学的事,我又听不懂,二哥又带着几个姐姐,我就走得远了些。后来也不知怎地,就看到二哥慢慢地朝后倒了去,你伸着手不知是推他还是要抓他。等我挤进去,那些姐姐们就叫着杀人,说你故意把二哥推倒了。”
这小孩说是没看见,倒是把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清楚楚。
原身父亲昨天说到国子监,荫监,选官,那他父亲至少是七品官,才有资格荫一子入监。原身和他弟弟应该都是读书人,都想进国子监念书,但他们的父亲可能是想送原身进国子监读书,继母和弟弟要抢这个机会,就故意摔倒诬陷原身,做父亲的也不分青红皂白,一怒之下就叫人打了长子。
还打死了,不然他不能穿过来。
有这种查也不查就把儿子打死的父亲,其实继母吹吹枕头风就能把荫监名额弄到手,却为此害了一条人命……
他是要去迁安,而原身已是实实在在地“回老家了。”
崔燮心里叹息着,接过那碗药吹了吹,就把还烫手的药水一口饮尽,对小厮说:“我觉着脸有些烫,你去拿面镜子来。”
小厮应声跑出去,一会儿便拿着面光亮的铜镜进来,递到他手里:“大哥的镜子已经收拾进行李里了,我借的梅枝姐姐的镜子。”
他也不在意镜子是谁的,随意点点头,便接过来照了照。
镜子里那张脸稍有些模糊,但还能看出这张脸和他自己十分相似,也是长圆脸,一双凤眼,下唇略厚,只是鼻尖微微翘起,显得有点过于秀气。他前世活到大学毕业,骨骼轮廓都已经长开了,脸庞更立体,这副身体看着不过初中生的模样,两腮还带着少许婴儿肥,下巴圆圆的,稚气犹存。
最吸引他的却不是这张相似的脸,而是戴在头上的黑色网巾。网巾原本是道士装束,是在明初时被明太祖朱元璋定为君民都必须裹束的首服,到了清朝就不再使用。只看见这圈网巾,他就能确定自己穿到了明朝,至于哪个朝代就得想法问问了。
他稍微想了想,便问床边那小厮:“你是哪一年生人,今年几岁了?”
小厮不疑有他,利落地答道:“小子是成化五年生人,今年十四了,只比大哥晚落生两个月。”
这孩子跟他都是成化五年生,古人出生即算周岁,那么今当是成化十八年?
明宪宗朱见深在位的时代?
成化、弘治、正德、嘉靖……这几个朝代数下去,都算是比较安定的,避过了正统、景泰的土木堡之变,离着明末后金之乱也还有几十年,除去中间出了个宁王造反,基本都可算是太平盛世。
虽然他身为穿越者,有信心能在任何环境下好好活下去,可得知自己穿到这么个安稳的时代,崔燮还是松了口气,提在半空的心也落下几分。他把镜子递给小厮,随口问了句:“咱们此去迁安是怎么去,那儿的房子能住人吗?”
他不愁了,小厮倒是满脸愁容:“家里只给一辆车,我爹已经去套车了,就咱们三个人去。大哥的书和药都是要带走的,箱笼也得带几件,听说那边的老宅空了一年没人住了,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说着说着,看到崔燮垂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怕他听着难受,影响身子,忙又打起精神安慰他:“其实迁安离京城不远,赶着车走一两天就到了。老宅却比京里这房子大得多,也是在县城里的,不是那等荒僻地方。纵去了那儿也不耽搁读书,京里的举子们不都嫌城中吵闹,借住在寺里读书吗?咱们回乡清清静静地读两年书,比在国子监还好呢。”
其实崔燮并不担心迁安远,再远能远得过五百多年后的现代吗?再说他是个穿越货,离原身亲人远些倒更安全。
他方才只是为这家人的冷酷而齿冷,也为原身的无辜丧命而叹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刚受了这么重的杖伤,连休养的时间都不给就要送到多年没住过人的老宅去,这根本就是成心要他的命。原身哪怕还活着,也得被这场远行磋磨死。
虽然这别人还知道真正的崔燮已经死了,可他心里清楚,也会牢牢记着——崔家这一家三口都是杀人凶手,无论下令杖杀的,还是在背后陷害挑拨的……总有一天,他会给小崔燮讨个公道。
顺天府人日常说话的发音也和韵书上的大相径庭,有些发音相同的字,在韵部上硬是分属两部,背起来相当反人类。
可《笠翁对韵》《声律启蒙》这种能兼顾对仗和声韵启蒙功能的书都是清朝的,此时尚未出现,他手里只得那两套基础工具书,也就只好死记硬背。先背下韵部里那些毫无关联的字,读对类再时一字一句地抠着字眼儿回忆属于哪一声部,哪一韵部,通过对照强行加深记忆。
只当是又学了一门新外语,通过长难句背单词吧……起码比真学外语容易。
崔燮抱着这两套书日夜苦读,崔源父子怕他累坏了,特地跟山里人家买了獐狍鹿兔、山鸡、鹁鸽,炖上黄精、山药、枸杞之类滋补药材给他补身子。
他自己也怕坐着读书太久对脊椎不好,早晚的饭菜又补得睡不着觉,就趁夜里没人看见时在房里练练俯卧撑、卷腹,偶尔举举凳子练臂力。
捧砚有一天起夜时隔着窗户看见他拿凳子当杠铃举,差点以为他叫鬼上身了,吓得在外面呆了呆才敢进去,悄声问他:“少爷这是练什么,怪难看的,当心主人家看了笑话。”
崔燮心脏飞快地蹦了一阵,放下凳子,绷着脸强作淡定地说:“我就是练练腕力,这两天写字总觉得力道不足,字迹不如原来好了。举这个是不好看,回头我弄包砂子挂在腕子上,悬腕练字试试吧。”
捧砚立刻认真地反驳:“没有的事,大哥你抄的那几份圣旨比原先写的字还好呢!我看你的手没问题,就是字帖不好——颜体不好写,回头你买几份杨学士的台阁体字帖对着练,肯定就写得一笔好字了。”
至于他要练腕力的事,捧砚转头就告诉了亲爹。崔源对少主人的事更为上心,转天早上认认真真地跟他谈了一场:“少爷你别自己胡乱练,看练伤了筋骨,更写不好字了。回头咱们买张小弓,在院儿里设个靶子,开弓射箭才最练臂力,还能练气息。咱们家又有马,你找个会马术的师父正经学学,没事出城兜兜圈子,猎个野鸡兔子的,也能给你练出锦衣卫那么好的身子骨。”
好主意。
骑马射箭可比在家里练蹲起、俯卧撑、绕着院子跑步潇洒帅气多了。
他顿时把练举重的木凳子打入冷宫,坐在松前月下背起了“天长地久有时尽,月白风清如夜何”。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一。
阴阳先生看的好日子,宜修造,宜动土,石匠的新碑也刻好了,只等重修墓葬。
早在这天之前,崔燮便对着铜镜画了一副自画像。是用写字的细羊毫画的,揉和了现代的素描技法,用灵动的线条勾勒外廓,淡墨烘出阴影,五官和镜中十四岁的崔燮一模一样,只是神情画得更稚气,天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