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华内心的这份期盼藏的小心翼翼,待重新在船上站稳,舒出一口积郁在内心很久的闷气,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小船在芦苇荡里穿梭,微风轻轻掠过耳际,温暖如春,沙华由衷地笑了。
“顶着这样一张吓死人的脸,你还有心情笑,要是我,第一件事就是上天入地找遍灵草妙药治好自己的脸,免得让我在乎的人看见了内心不喜。”震惊过后,红莲出口就讽刺沙华的脸,他还在介意刚刚沙华撞到楼小槿的事,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抱住了楼小槿,楼小槿非得掉到水里去不可。
“曼珠一日没有回来,我便一日顶着这样一张脸,而且,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曼珠都不会介意的。”沙华嘴角轻轻上扬,对和曼珠的感情颇有自信。
“真是个怪人,好看的不要,非要把自己的脸弄的丑吓人。”红莲不满地嘀咕道,在楼小槿略微皱眉的注目下,住了口。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美丑都是看人来的,我也觉得,依沙华和曼珠的感情,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样,都是彼此最爱的人。”楼小槿一开始是被沙华的另外半边脸给惊了一下,但反映过来之后,便也觉得没有什么了,心爱的人都不在身边了,皮相是美是丑自己便也就不在意了。
晨星此时安全地待在挂在她脖子上的巫戒里面,若是他此刻好好地在她面前,冲她酷酷地笑,她一定傻傻地很介意自己的装扮!因为有了介意的人,才渐渐意识到,她想变得更好。
芦苇荡看着很宽广,但小船在阿灵的操纵下前进地十分快速,不多时就到了芦苇荡的对面。
上了岸,一股浓郁的祥和之气扑面而来,青山绿水,鸟语花香,阡陌交错,水声潺潺,迎面走了一个背着手,头发花白,作农夫打扮的老人,。
“桥雾长老!”阿灵欢快地奔向农夫老人,甜甜地唤了一声,随后指着楼小槿等人,又说:“桥雾长老,我把人都带进来了。”
桥雾长老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年轻人,最后停留在楼小槿身上,神色间显现一抹讶异。
“这位小姑娘,来自什么地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桥雾是招灵族年纪最大的长老了,而且他还身居族长之位,说话很有分量,招灵族中本来还有一些人很反对楼小槿等人进来,但被桥雾长老力压了下来,现在猛然间看到了楼小槿,那眉宇间流转的气韵让他惊呆了。
“我来自人界,家里并没有其他人了。”楼小槿也觉得怪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她家里人。
“哎,只有你一个人了!”桥雾脸色晦涩不明,阿灵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桥雾长老,她是招灵族供奉的圣物,和每个招灵族人都息息相关,此刻,她竟然感觉到了桥雾长老心里一丝悲伤的情绪。
“桥雾长老,你是不是知道关于我的身世?”楼小槿何等聪明,桥雾长老一个眼神她就能隐约看出些东西,她从来不敢奢望有一天能在冥界察探到关于她身世的信息,毕竟她来自人界。
楼小槿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无论如何,关于她父母亲族这一块一直以来都是空白的,她除了确认自己是巫族人之外,再也找不到关于身世的丁点信息。
“既然只有你一个人了,那么知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桥雾长老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打量着眼前的这一行人,略一思忖,叹了一口气,道:“阿灵已经将你们的来意告诉我了,事关重大,我先声明,我招灵族虽然擅长招魂纳灵,但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一道开始就不能中断停止,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要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唤醒,你们中一个人要做好献祭的准备,必须是心甘情愿,不参杂一点反抗之意的。而且,不管死去的人能不能活,献祭的那个人都回不来了,机会只有一次,你们想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献祭的人选只有两个,暮月和楼小槿,暮月深知晨星的疯魔,将楼小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若是献祭的人是楼小槿,只怕晨星活过来也会立即殉情,不然,就像他的父王冥王葛明那样,失去心爱之人之后,生不如死,行尸走肉的活着,像个活死人一样。
“桥雾长老,我是晨星的哥哥,血脉相连,我来献祭,心甘情愿,不后悔!”
楼小槿抬眸看了暮月一眼,心里闪过冥巫婆婆曾告诉过她的话,晨星的灵魂只有半神格,他的命定之人拥有另外一半神格,两人不管相隔多远,终究会相遇,只有两半神格相融,晨星才能真正的复活,成为至高无上的神,而这个人,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
冥王葛明不在这里,暮月和晨星拥有同样的血脉,按理说暮月是最合适的献祭人选,但楼小槿知道不是,暮月不是冥界储君,他没有神格,自然也不会是晨星的命定之人。
隐隐有一种感觉,冥巫婆婆所说的拥有晨星另外半神格的那个人就是她,而且,冥巫婆婆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所以最后才会用那样充满怜悯的眼神看她。
楼小槿没有多言,暮月一开始并不喜欢她,觉得她配不上晨星,但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身份地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冥界都毁了,还守着昔日的王族骄傲做什么,一个人的心态变了,以前看不顺眼的人和事现在顺眼了。暮月又真的很疼爱晨星,爱屋及乌,连带的也开始为她着想了。
楼小槿并不害怕献祭,世上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对她好的人,他那一双如明星般灿烂的眼眸,不该这样毫无生气地闭着,她想要睁开眼满眼都是她的晨星。
桥雾长老皱着眉打量了暮月一番,微一点头,道:“血缘兄弟,倒是献祭的不错人选,你既不后悔,那就来吧。”说罢,桥雾长老领着一行人进入村庄,村中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楼小槿等人,招灵族鲜少有外人来。
招灵族避世于冥界西北的极寒地区,结界外千里冰封,寒冷刺骨,结界里面却温暖如春,远离了尘世喧嚣,避免了纷纷扰扰,冥界的战乱也波及不到这里,如果招灵族一直这样安宁下去也好,只是,招灵族人数虽少,本身特有的能力却被有心人惦记,避无可避。
桥雾长老将楼小槿一行人引至议事堂,堂内已经或坐或站等着另外五人,这五人从楼小槿等人进来就沉默不语,一脸愁容,很明显,除了桥雾长老,其他人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族长,既然你已经把人待了,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让他们快点准备,结束后马上离开,免得被那人发现,多生事端。”
“桥雾长老,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暮月问道。
“多余人先出去,你和这个小姑娘留下。”桥雾长老指着楼小槿对暮月说道。
“桥雾长老,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留下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我们义不容辞。”红莲心中有点烦躁的感觉,他想亲眼看着,招灵族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中了神之诅咒的活过来,这连他都不知道。
桥雾长老这才注意到红莲,初见时匆匆一瞥并未留意,当时他被楼小槿的身份吸引过去了,招灵族曾经是巫族的附属家族,巫族人天生五行不全,眉间流转着一股独特的气韵,而这股气运名为借魂,当一个巫族人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若有一个人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数借给她,通过巫族人特有的结魂契约,则两个人共享余生的寿命,一人生则两人活,一人死另一人也会死。
“你是神族?”桥雾长老年纪很大了,见多识广,细看一下,就看出了红莲的来处。
桥雾长老又转看沙华,惊讶道:“你也神族?可怎么你身上还有一半的魔力?”
“原本是在神界的,后来犯了事被打下来了,在冥界修炼久了,身上自然而染的浸染了魔力。”沙华坦然回答道,心下略一思转,忙问道:“桥雾长老,我爱人失踪了几百年了,我很想见她,但是她一直不肯现身,最近几日我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周边,但我又找不到她,请问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她引出来吗?”
沙华的话一出口,除了楼小槿,其余人都很吃惊,顿时就明白了这两日沙华为何时不时就离开他们独自去散步,还有频频出现的心不在焉,原来,是曼珠终于出现了,他们当时在三途河的尽头只找到了沙华,当时楼小槿就说过不必担忧,找不到就不找了,顺其自然,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出现了。
原来楼小槿说的是真的,曼珠果然自己出现了。
“你爱人是死的还是活的?”桥雾长老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招魂这种基础功夫,招灵族人人都做得,到不需要他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