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及此,宁道奇当即打定了主意。他阴沉着脸,同样出手封了单清风的几处要紧穴道以作止血,却非但不肯依朝阳天师所言放人,反而把剑刃搁在单清风颈项之上,义正词严地沉声道:“天师,自来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摩诃叶这大魔头荼毒苍生,今日咱们好不容易才占了点上风,良机错失便永不再来,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虎归山啊。”顿了顿,随即却又扬声痛心疾地道:“玄如晦师兄,为了剿灭极乐魔宗以及维护我们中土道门的道统,宁道奇绝不能徇私,惟有……惟有委屈你了。玄如晦师兄,待得摩诃叶这大魔头授,宁某定当追随师兄于泉下,绝不厚颜独活!”
“如来破”被朝阳天师大破,摩诃叶受伤实在极重,非但多处伤筋动骨,抑且经脉紊乱,五内撕痛欲裂,如今修为不足余颠峰时的四成。虽然仍可一招擒下玄如晦,却没把握能够从宁道奇手下救走单清风。好不容易拿到了人质将局面扳成均势,没想到宁道奇居然不肯放手。极乐宗主只感又急又怒又无奈,喉头一甜,又有口鲜血急涌而上。这当口万万不能示弱人前,摩诃叶紧握拳头,满面憋得通红,硬生生将那口血吞回肚内,怒喝道:“不肯放人?好!三部众听命,给本座将正一道的徒子徒孙统统杀了。看你能够顽抗得到几时!”
三部众刚才和朝阳天师硬拼一记,依仗五神聚的法门,所受“泰山崩”掌力由三人均分。所以虽然受伤,伤势却都不重。听见师尊吩咐,当下不假思索,同时大喝着猝然出手。那些正一道的普通弟子,在三部众手下就和待宰的猪牛毫无分别,瞬息之间就被连杀了十几人。生死关头,正一道众弟子可不能再束手待毙,而其余极乐正宗门徒当然亦无袖手旁观之理,于是纷纷挥舞兵器加入战团,使才刚止歇得片刻的混战又再重新启动。
朝阳天师刚才靠取巧胜了摩诃叶一招,可是自己也已经元气大损。再和三部众以硬碰硬,勾引五内伤势,更如雪上加霜,故此此刻早成强弩之末,同样只剩余三成多一点的功力。他还要留下这点力气来和摩诃叶拼命,自然更没余力出手阻止三部众杀人了。
眼看得一名名门下弟子尸横就地,朝阳天师看得直是心如刀割。自从继承掌教真人之位后,十几年来他孜孜以求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将正一道扬光大。而正一宫中这些门人弟子,正是正一道的根基所在。假如门下弟子全部被杀光杀绝,自家成了光杆司令,那么即使击败摩诃叶,外加毁灭了极乐正宗,却还有何意义?终于忍耐不住,大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摩诃叶面色阴沉,扬臂做个手势。以三部众为,极乐正宗的人当即纷纷收回了兵器。朝阳天师怀抱无比痛恨的目光狠狠瞪了夙敌一眼,凝声道:“宁道兄,你放人吧。否则的话,我正一道的道统……”
“天师,你好糊涂!”宁道奇厉声怒斥道:“天下间最不缺什么?最不缺就是人!只要咱们取了摩诃叶性命,那么这些门人弟子就是统统都死光死绝了,却又有什么打紧?今日正一宫死去一万名弟子,等到他日咱们铲除极乐魔宗之后,自然可以再招收两万、三万、甚至十万名弟子,到时候仍是天下第一大教。可摩诃叶若是不死,不光是正一道,天下所有道门势力都终要被他连根铲除。你留着这些门人弟子,唯一的用处,只是每年清明时给你我哭丧吧!”
也不等朝阳天师说话,宁道奇早回头恶狠狠地瞪视着摩诃叶,喝道:“摩诃贼秃,你有本事就尽管将正一道所有弟子都杀尽杀绝,道爷若是皱一皱眉头都不算好汉。道爷倒要认真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究竟这女人在你心目中,是否当真如此一文不值。”喝声甫落,他陡然提腕一抖,寒光过处,单清风仅余的右臂又被削去了一根食指。
所谓十指痛归心,霎时间单清风浑身都因为剧痛而止不住颤抖,却依旧咬紧牙关不吭半声。摩诃叶直看得目眦欲裂,情知再向宁道奇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当下劈手抢过旁边一名极乐正宗门徒的钢刀,同样一刀削下,斩掉了玄如晦的右臂。愤声怒吼道:“朝阳,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弟被凌迟处死的话,你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朝阳未曾说话,宁道奇已然狞笑道:“要与道爷斗狠吗?奉陪到底!”手起剑落,再削去单清风右手无名指。摩诃叶咬牙怒喝道:“好,好一个宁散人啊!”挥刀毫不犹豫地再将玄如晦的左腿齐膝砍断。两个人竟活似比赛一样,你一刀我一剑,谁也不肯认输罢手。片刻之间,单清风五指皆断,左耳也被削掉。玄如晦则四肢全遭砍下,成了个废人。眼看得这样继续下去,两人即使没流血而死,也要活活痛死。朝阳天师只觉得心里头有道本来已经绷得紧紧的线陡然“崩~”地断开,热血上涌,什么维护正一道道统,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什么击败夙敌……统统都顾不上了。他血红着双眼怒吼道:“宁道奇!”尚方道剑一振,身若离弦之箭电射而出,“两仪三清”向宁道奇几处致命要害疾攻。
宁道奇哪能想得到,在这紧要关头上朝阳天师居然会倒戈相向?当下急急手忙脚乱地举剑招架。怒道:“天师,你什么疯?快快住手。”朝阳天师却丝毫不加理睬。他武功本来就比宁道奇为高,哪怕此际元气大大耗损,始终烂船仍有三斤钉。再加上尚方道剑又有助长功力的效用,故此即使只有三成半左右的功力,仍比废功后只恢复到三四成修为,手中又只有柄普通青钢剑的宁散人优胜。三下五除二之间,那柄凡铁早被尚方道剑斩成三四段。宁道奇心中怒极,不由得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当世绝顶高手的风度仪态?眼见面前剑光霍霍,招招不离自己咽喉或心脏等要害,自问无力抵抗,迫不得已惟有向后退开。
朝阳天师也不管他死活,逼退敌人后便跪下来,以双臂紧紧搂住单清风,两行浊泪止不住源源流淌,哽咽道:“清风,清风,现在没事了。只要我还没有断气,任何人也休想可以伤害得到妳!”那股浓烈得无以复加的爱惜与眷恋味道,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了。摩诃叶才刚安下半颗心,听闻他如此说话,登时又是勃然大怒,厉声喝骂道:“朝阳,你这人模狗样的假道学说什么混帐话?难道堂堂正一道掌教,居然还觊觎的妻子?你还是人不是?!”
“住口,住口!”朝阳天师同样无明火起,暴跳如雷地回头大骂道:“什么你的妻子?臭贼秃你不配!你以为清风当真喜欢你么?大错特错!清风根本就是本天师的人,只因要为苍生除害,所以才效仿西施、貂禅之义举,潜伏到你这臭贼秃身边,屈身事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