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儿子!李善淡淡扫了李文成一眼,心中颇为失望。若是一个将领,一个军师说出这等言论,李善或会赞赏两句,能清楚地看清目前一强两弱的局势,知道以弱抗强的道路,从原则上说,已非庸才,眼力劲还是有的。但作为李家世子,将来的家主接班人,这点眼力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是更宽阔的眼界。
李文成嘴上将李家放在了“弱”的定位上,但心中却还是本能地将李家作为独一无二的“强”在思考问题,这种基础上的误判,会蒙蔽他的双眼,让他接下来一系列的判断变得毫无意义。
李家算什么?这句话或许有些扫自己威风的嫌疑,但却是不争的事实。面对联军压境,水北朝夕难保之际,陆薄颜都不曾退让半分,其性格之刚烈昭然若揭。她有必要在将联军驱逐出水北之后,跑来讨好李家?不,确切的说,这种行为勉强也算是讨好,但却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味道,纯粹是一趣÷阁明面上的买卖交易。
可李文成,他李善的接班人,却无法看到事情的本质,依然在以自我为中心看待问题。
“你觉得再次去陆家求亲,会有希望?”李善木然地看了看儿子,目光之中满是落寞之色。
“孩儿觉得,至少会有七成希望。”
“可我听说,薄颜已经嫁人了,虽然还未正式举办婚礼,但此事几乎已闹得水北皆知的地步,据闻陆老爷子也已经首肯。你还觉得我李家应该继续派人前往水北,向一个有夫之妇提亲?你还依然觉得此事会有希望?别忘了,你是我李家世子。”李善的口气越发冷淡了。
为了给儿子留下一丝脸面,有些事情,他实在无法明说,只能旁交侧击希望儿子明白过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他是要提醒李文成,你是我李家世子,该为我李家颜面考虑!求亲被拒一次无妨,毕竟还有杨家陪着一起丢脸,可这事万万不能有第二次,否则天下人会如何笑话李家?赶紧将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打消,别试图去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可惜,李善再一次失望了,李文成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只见他拍了拍胸脯,急急说道:“孩儿不介意!陆家小姐或许已非完璧之身,但毕竟尚未正式成亲,此事事关两家生存,绝非普通情况下的联姻,孩儿相信陆家小姐也会以大局为重,从而接受孩儿的。”
“滚。”
“啊?爹,您说什么?”
“老夫让你滚出去!”李善怒极,破口大骂的同时举起拳头就向李文成锤去。“不成器的东西,若非因你母亲近年辛苦操持,老夫今日就废了你这个畜生!滚,滚出去!别让老夫瞧见你!咳,咳!”
“爹,您别生气,我走,我走就是了。”李文成一脸纳闷之色,也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好端端的老爹生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他虽不算特别聪明,好歹也不是个笨蛋,这种情况下自然先闪为妙,逃命似地向屋外窜去。
待赶走了这不肖子,李善重重地喘息了一阵,这才走回原位,无力地瘫坐在木椅上,连连摇头。
“爹,您消消气,大哥说错了什么吗?”李妍忙给他揉了揉背,不解问道。
李善看着李妍,叹道:“生子当如陆薄颜呐!你大哥不仅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薄颜之志决然不小,否则她不会花费这般代价,去图一个目前毫无用处的虚名。你大哥还以为这是陆家在讨好我李家,而实际上,陆家是要借这五十万两银子,收买我李家与其配合,将他们屠灭陵川的责任嫁祸到东出人身上。”
“这不是自欺欺人么?”李妍一脸愕然地说道:“陆逊屠城,天下皆知。况且那陵川宋家据说与杨家关系极为密切,就算我李家收了银两,与她配合,莫非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杨家断然不会答应,他们要跳出来唱反调,陆逊这银子岂非白花了?”
“呵呵。”李善欣慰地点了点头。“妍儿能想到这些,就已经比你那不成器的大哥强了,只可惜,你还稍微嫩了一些。自欺欺人?他陆家摆明了就是不要脸,就是要欺尽天下之人。杨家跳出来管什么用?夷北三大家族,只要陆李两家异口同声,即便这事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况且东出人是外敌,谁还没点排外的心思?驱逐东楚人是夷北人心所向,薄颜这招名为借势!其势便是人心。在排外的心思作祟下,所有人都会坚信这就是东出人所为,杨啸天即便心中不满,又岂敢这个时候跳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是要咱们上当啊!”李妍眨眨眼。“爹,要不咱们不理睬陆家?看他们怎么收场!等剿灭东出军后,您还是得再次进军水北,干脆就让陆逊淋着这盆脏水算了。”
“上一次当又有何妨?”李善目光微闪,笑道:“妍儿,你记住,计谋并不可怕,关键是得看清本质,那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拒绝是损人不利己,而答应则是利人利己,陆家是否得利并不重要,关键是我李家是否有利可图。拒绝?老夫为何要拒绝送上门来的银子?五十万两,呵呵,好大的手趣÷阁。妍儿,去把你二哥叫来。”
“哦。”李妍应了一声,转身向屋外走去。
翌日,水西李家立即对陆家布告做出了回应,盖上大印的公文从临海屯出发,四散而去。
公文中,李家对于和东出军的关系闭口不谈,直接表示回军撤回水西后,对陵川被屠一事颇为关注,一番探查之下,才发现临海屯附近的比秋岭中,暗藏了数万东出武士,未免这些图谋不轨的外族对夷州百姓造成伤害,李家毅然举兵征伐,奈何东出军极为强大,李家力有不逮。今幸得陆家深明大义,倾囊相助,李家定会不负众望,将东出人赶出夷州云云。
此番应答一出,尚在疑虑观望之人,也不由坚定了立场,对着东出人愤然地口诛趣÷阁伐起来。为对抗外族做出贡献的陆李两家,声望日隆,各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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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东,岩城。
“混账!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竟如此狼狈为奸,实在是欺人太甚!”
杨啸天不甘的咆哮声不断在书房内响起。莫言行如其名,安坐一旁默不作声,他知道天王需要发泄,这个男人太苦了。蓄势一击折戟沉沙,灰头土脸地返回水东已经够惨了,哪知才回来就听闻自己的小妾与亲侄儿私奔的消息,直把杨啸天气得一佛升天,二佛降世。
化悲愤为斗志的杨天王才打算利用陆逊屠城的事情好好操作一番,给陆家寻些麻烦,却不想转眼又听到了陆李两家串通撒谎的消息,接二连三的打击,已让他趋于崩溃的边缘,莫言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
也不知嘶声怒吼了多久,杨啸天终于见见平复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先生,此事可有什么看法?”发泄归发泄,杨啸天可不会真的就此沉沦下去。
“天王不必动怒,此事原就在情理之中。”莫言微微一笑,道:“陆家要排除不良影响,李家急需解决东出问题,一拍即合并不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事对杨家来说,未必就无利可图。”
“哦?”杨啸天挑挑眉道:“愿闻其详。”
“陆家消除了不利影响,并不能立即获得实际上的利益,即便要获利,也得战胜杨李两家之后,只要下次进军,天王能一鼓作气歼灭陆家就行了。至于李家,有了足够的银两,必能迅速平定东出之乱,对恢复元气多少会有些帮助,且李善灭陆之心不死,杨李两家依然有联合的可能。盟友越强,杨家的负担就会越小。更何况区区五十万两,对于整个家族而言,帮助实在有限,我杨家有矿脉在手,天王何必忧虑。”
杨啸天闻言,竟微微摇头,说出了一句让莫言愕然不已的话来。
“先生,你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