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命苦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但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词语说明自己的来意。
也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这个女子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最后落在了甄命苦背后的张氏身上。
血渗透了张氏的绣花鞋,从她的脚尖滴落到地板上。
甄命苦初见这女子,不由地呆了一呆,这女子身穿一件淡翠丝织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素白丝绸腰带,缠得盈盈一握,细腰如蜂,头戴着凤凰步摇珠花,眼眸如水,明眸善睐。
他来不及仔细打量,焦急地问:“有没有止血的纱布,草药?”
这女子瞄了一眼张氏的脚上滴落下来的血迹,淡淡说:“你跟我来吧。”
说着,也没理会甄命苦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转身朝店铺的内间走去。
甄命苦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店铺后面的一间宽敞屋子里。
看得出来这是一间仓库,里面放满了各色的布料和纺织用的纱线。
甄命苦扯过一块白布,有找了几个厚实柔软的纱锭,垫在白布下,将张氏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其上。
又在她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绸布。
他选择到长孙衣饰店的原因,正是因为这里有取之不尽的布料,张氏受此重伤,身上又穿得单薄,万一感染了风寒,那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安妥一切后,他才转过身对身后一直默默看着他不逃也不喊的美丽女子,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实在是迫不得已,在下甄命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正打量着只穿着单薄内衣的甄命苦,刚开始还怀疑这是一个绑架良家妇女的歹徒的她,听到甄命苦的自我介绍,不由地愣了一下,看了甄命苦脸上那块伤疤一眼,不答反问:“她是你什么人?”
“我一个朋友。”
那女子又问:“怎么会受伤的?”
甄命苦并不隐瞒,将裴虔通拦路堵截,暗箭伤人的事说了。
“若不及时处理伤口,我怕她支撑不了多久,我看姑娘不像是见死不救的人,还请姑娘千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见过我们。”
“不用给她请大夫吗?”
“不用了,请大夫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这伤口我能处理,等她醒过来,我立刻带她离开,不会连累姑娘你。”
那貌美女子闻言愣了一愣,显然没料到甄命苦这时候竟然还替一个陌生人着想,就在这时,从外屋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丫头,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干活,还不快点放了手里的活,我让人给你烧好了水,洗完澡赶紧给我睡觉去!店里可就你一个高级织绣师,你要累到了,这店里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甄命苦听这老头的声音有些耳熟,正是十几天前他进长孙衣饰店买衣服时遇见的那个姓高的老头。
这名貌美女子急忙应道:“就来了!”
说完,转过头对甄命苦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金创药,给你拿点。”
“如此真实多谢姑娘了。”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张氏悠悠转醒,感觉到伤口处的剧烈疼痛,哭出声来。
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惊动屋外的人。
他飞快扑到张氏身边,同手捂住她的嘴,同时在她耳边小声说:“鹅鹅,我知道你疼,你忍着点,一会就没事了,别哭好吗?”
她这一哭可好,屋外的高老头立刻警觉地问:“贝儿,是你吗?怎么了,是不是弄伤自己了,我就告诉你不要熬夜干活,让我看看伤哪了?”
那女子看着甄命苦像哄小女孩似地哄着张氏,略有些发呆,直到门外的高老头推门进来,她才急忙转过身,连推带攘地将探着头朝屋里张望的高老头推出门外。
“贝儿,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啊。”
“您老耳鸣又犯了吧?上次大夫开的药你记得吃没?”
“啊?是吗?我还真忘吃了,呵呵,人老了,记性不好……”
“走吧,我带您吃药去。”
声音渐渐远去,甄命苦放开捂着张氏嘴的手,张氏低声痛哭起来。
甄命苦坐在一旁,除了给她擦去额头的冷汗和眼泪,嘴里说着一些并不能让她缓解痛苦的安慰话。
如果此时有止痛药,或者是麻醉药,她也不用如此痛苦。
他突然愣了一下,急忙掏出手机,在上面细细翻查搜索。
终于,他翻到一篇关于三国华佗所发明的“麻沸散”麻醉剂配方时,脸露狂喜之色,突然转身蹲在张氏身边,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轻声哄道:“鹅鹅,你再忍一会,我去给你抓药,一会就喝了药就不疼了,别哭,我这就给你抓药去……”
张氏泪眼朦胧地看着身边这个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随便叫她的乳名,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的男人,注意力被转移,哽咽着,愣愣地看着他。
那名叫贝儿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仓库里,手里端着一盘瓷药品和一卷纱布,站在门口。
张氏缩回被甄命苦抓着的手,甄命苦这才发现门口的那名女子,急忙走到她面前,拜托她照看一下张氏,没等她答应,便匆匆出了门。
那女子看着身手灵活得像只猫的甄命苦打开店铺的窗户,从窗户里钻了出去,端着药盘子站在那里,有些发呆,好一会才走到张氏的身边蹲下,帮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谢谢。”张氏苍白的脸带着一丝感激。
“他真的很紧张你。”那女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叫长孙贝儿,是这家长孙衣饰店的织绣师,你就是阿侗说的张姐姐吧?”
张氏闻言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位貌美女子,长孙衣饰店的长孙贝儿,美貌与织绣技巧堪称洛阳双绝,杨侗众多姐姐的其中一个,她早就听杨侗提起过她,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见。
她忍痛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疑问。
长孙贝儿看着她会说话般的眼眸,呆了一呆,接着展颜一笑:“我经常听阿侗提起你和甄公子,一直想找一天也能尝尝你磨的豆浆,是不是真的跟他说的那么香,这几天一直听别人说你的豆腐摊没有开了,整个洛阳城都贴满了捉拿你的告示,甄公子带着你进来的时候,自报姓名的时候,我就猜到他背后背的是你,你放心,这里很安全,盐帮的人找不到这里的,就算找到,他们也不敢闯进来。”
张氏低声说:“我也听阿侗提起过你,谢谢。”
“呵呵,不用谢,阿侗若知道甄公子为了你把整个盐帮搅得鸡飞狗跳,非大哭一场不可。”
“为什么?”张氏的注意力渐渐地被她转移,疼痛登时减轻了不少,不由地好奇地问。
“他一直跟我说等过了弱冠之年,就要把你迎娶回家,但依我看,这位甄公子一定不肯呢,照这样下去,阿侗肯定是抢不过他的,你说阿侗会不会哭?”
张氏闻言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动人的绯红,长孙贝儿的话成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