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书房之中,传来砰的响声。
声音沉闷,像是一拳打在厚重的花梨木书案上,门外的护卫对视一眼。
大公子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进去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这会儿指不定多怒不可遏。
他们还是当做没听见,别进去讨嫌了。
“昆吾伤,好一个昆吾伤……”
殷朔坐在书案后的阴暗处,没有开窗,也没有点烛。
暮霭沉沉中,他温润如玉的面容,略显扭曲。
书案上摆着一个锦盒,那日他向昆吾伤打探玉扶的来历,昆吾伤发怒而去,让他想好报答的条件再去驿馆找他。
不出几日殷朔派人送信去,送来回音的人把这个锦盒也送到了他手中。
昆吾伤说,这里头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就算是玉扶在也未必能解毒,等她想出解毒之法人早就死了。
可为什么顾述白安然无恙回来了?
安插在顾侯府附近的暗桩说,他毫发无损,面上连一丝病容都不见。
什么致人于死地,什么玉扶解不开的毒,昆吾伤分明是摆了他一道!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
昆吾伤不想让顾述白死么……
“相爷,您回来了。”
门外护卫的声音,让殷朔顿时回过神。
紧接着是殷兖的声音,“是大公子在书房里?”
“是啊,大公子来了有一会儿了,您请。”
殷兖进门便蹙起了眉头,书房里一片昏暗,连一支蜡烛都没点,这不像殷朔平时的风格。
略等了一会儿,书案后头人影站起,殷朔上前给他请安。
“父亲。”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颓然。
殷兖目光锐利,扫了他一眼,身后有下人进来点起了灯烛,复又退下。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殷朔俯身跪地,“父亲,孩儿被昆吾伤摆了一道,只怕会给相府招来灾祸。”
“什么?”
殷兖大袖一拂,坐在书案后抬起头来,“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殷朔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更镇定一些,“刺杀顾述白那些死士是孩儿派出的,我从昆吾伤那里要来了剧毒。原以为可以一击毙命,谁知顾酒歌带玉扶去得那么快,把人救了回来。”
“糊涂,谁让你去刺杀顾述白的?”
殷兖拍案而起,“这件事闹得朝野皆知,为父还在思量是何人如此大胆,没想到竟然是你?你为何瞒着为父擅自刺杀顾述白?”
“父亲一向厌恨顾怀疆拥兵自重,怀疑他和西昆勾结。此番顾述白只带了四十个人护送苏家母女回金陵,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殷兖横他一眼,“为父怀疑顾怀疆不假,厌恨他也不假。可为父想找到证据让他在朝中失势,而不是偷偷摸摸杀了他!再者你对顾怀疆下手也罢,杀顾述白又是为何?为父让你好好查访玉扶的身世,你不在正事上动脑筋,反倒动这等小人之心,为父对你太失望了!”
他只有殷朔这么一个儿子,一向器重,头一回这么严厉地训斥他。
殷朔自知自己出了错,无可辩驳。
不过他不是错在不该杀顾述白,而是错在不该信昆吾伤!
殷兖又道:“你可知陛下多么看重此案?他已经命大理寺全权审查此案。一旦查出和相府有什么瓜葛,为父都护不住你!再者,你怎会如此疏忽大意相信昆吾伤?”
殷朔正因此后悔,听见昆吾伤这三个字,恨不得寝皮食肉。
“昆吾伤并不喜欢顾述白和玉扶定亲,他对顾述白是有敌意的。何况孩儿也没有完全相信他,派出去的一百多号死士都是好手。谁能想到一向低调的顾怀疆,这回竟会大举派出五百骑兵!”
若是在战场上,五百骑兵算不得什么,可在安定的国中,五百人不可谓声势不浩大。
顾怀疆对这个长子,当真是在意得紧。
殷兖叹了一口气,把他从地上扶起,“坐下说话吧。现在责怪你也无用,不如快想办法把此事和你的关系撇开要紧。”
殷朔摇头。
如果这件事能和他撇得清干系,他也用不着如此懊恼了。
“父亲,昆吾伤若是有意借此陷害孩儿,只怕这盒毒的事情,他会自己捅到陛下跟前去。”
“他怎敢?他身为西昆皇子,想巴结我相府来对付顾侯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调转矛头要陷你于死地?”
一阵阵寒凉从脚底袭到全身,殷朔一向自负聪明,这一回也不得不承认,他太过轻敌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昆吾伤根本不是要借他对付顾侯府。
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闲散皇子,内心犹如一团乌墨,叫人看不清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