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露出半张脸。
武大郎就着稀粥啃了三个炊饼,才满足地打了个嗝,把炊饼盘往对面八九岁的小女孩面前推推,“迎儿,爹出去做生意,待会娘醒了你给她热热。”
迎儿眨巴眨巴眼睛,“我娘早死了。”
武大郎稀疏的胡子撅起起来,“敢胡说,打死你信不信?”
迎儿撇撇嘴,倚在墙上,“就跟我有本事,你都睡地铺多久了,为什么不回卧房去睡,她要真是我娘,怎么会不让你进去睡?”
“你!小孩子懂个屁!”武大郎气的涨红了脸,巴掌举起来又无力放下,扭头朝紧闭的卧室门重重叹气。
迎儿见爹真难过了,才小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她。”
武大郎勉强对女儿笑笑,起身到外屋挑起扁担,他要趁着人们早饭前上街卖饼。
忽然他又折回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用指节轻轻扣打卧室门,强忍着笑道:“金莲,我给你讲个笑话,你肯定能笑醒哈。”
噗。
迎儿一口小米粥喷了满桌子,赶紧哭丧着脸用抹布擦抹桌子。
武大郎浑然不觉地继续道:“外边都说那个又有钱又好色的西门大官人,把戈壁开茶馆的王干娘给包养了,还给派了两个干活的伙计,连卖鸭梨的郓哥都给雇去伺候了,你说好不好笑?”
寂静的卧房内依旧悄无声息。
武大郎兀自嘿嘿笑两声,才挑着单子出门去。
潘金莲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尽是欣喜。
尽管连续盘膝打坐两天,已经全身酸痛,腰也硬的如同木板,但就在太阳升起的刹那,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自虚空中抽离出来,随呼吸进入身体,飘飘然的感觉涌遍全身,十分惬意。
“我竟然能吐纳灵气!”
“我真的可以改变命运,而不仅仅是男人的附属品!!”
“我要变强,西门......我不光有美色,我还要用实力推倒你!!!”
潘金莲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张又痞又帅的脸,正抬起头超自己微笑,便也对着虚空报以微笑。
“两天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又在哪里,做些什么,”潘金莲喃喃自语,强忍着去见西门庆的冲动,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又修炼了少半个时辰,饥肠辘辘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潘金莲只好起身,趿拉着鞋子推开房门,武大郎喝粥的声音她早就听到了。早饭她通常只喝粥,对像武大郎一样粗糙的炊饼毫无食欲。
“莲姐,你醒了,”迎儿起身,去厨房端粥,“粥没下灶,还是温热的。”
潘金莲皱了皱眉,叫姐辈分都乱了,显然这个辈分她并不认可,“都说过几次了,叫我莲姨,小心你爹揍你。”
迎儿把一白瓷碗小米粥放在她面前,又把一个倒扣的碗翻开,里边是两个剥好皮的煮鸡蛋,蛋清又白又嫩。
迎儿叹口气:“这是你的小灶,我爹真是蠢,不会有结果的事,再怎么努力又有什么用?”
潘金莲目露惊讶,询视眼前的小姑娘,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懂这么多?
“不是吗?他对你再好有什么用,你根本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人,就算感激他也看不上他,”迎儿叹了口气,颇有些老气横秋的味道,“这不怪你,换做我也一样。”
潘金莲也叹口气,被卖到武家一年多了,这算是第一次真正与武家的人交谈,却没想到是与九岁的孩子,探讨的话题还如此沉重。
潘金莲当然知道,一年多以来,迎儿似乎一直在刻意观察她,甚至模仿她一些举动,便问出来,“你似乎一直在观察我,为什么?”
迎儿笑笑,站起身兀自走到镜子前,先理了理头发,又挺起小胸脯左右照照,“你知道你有多好看吗?”
潘金莲恍然,“你在模仿我?”
“嗯,”迎儿点头,“我要学你,你很有魅力,连我一个小女孩都能被你吸引,就别说那些臭男人了。”
“可是,女人太漂亮,又没有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便是悲剧。”
潘金莲自幼出身贫寒,虽然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有远超常人的美貌,可现实又怎么样?
还不是被卖给三寸钉谷树皮的武大郎,顶着嘲讽苟且人世?
连约会西门都跟做贼似的!
迎儿听懂了“若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便是悲剧”这句话的深意,叹了口气,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愁苦,“我该怎么办?我想跟你一样漂亮,又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
换做以往,潘金莲听了这样的话,会很难过,会选择沉默,今天不一样,她能修仙了,只要有了修为,她便能踏入另外一个阶层。
她两指捏起一颗蛋,打量着溜光水滑的表面,目光闪动着光芒,“爹没得选,但男人有,作为女人要有选择自己男人的能力。”
“真的吗?”迎儿惊喜地转过身,两步走到桌前,满眼希冀,“莲姐,你的现在就是我的未来,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好。”
潘金莲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和期待的眼神,没有解释什么。她的修仙生涯才刚刚开始,未来根本无法掌控,能给一个孩子解释什么呢?
把手里的鸡蛋递过去,“一人一个,一起吃。”
“嗯。”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不再说话,小米粥就鸡蛋,这餐早饭吃得格外香。
……
武大郎挑担走在大街上,心事重重。
要不是被一些老主顾拦住买炊饼,他甚至连买卖都不想做。
表面上对潘金莲尊敬又爱惜,他心里早就腻烦了。他面目愚钝,心里却不傻,这女人为什么会不要钱卖给他,还附送不少东西,她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心里一清二楚。
“要不是怕惹麻烦,岂能由着你?”
武大郎忿忿咬牙,他决定不强迫也不摊牌,继续这么耗下去。
拐过几个街角,在胡同口有一个小院,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家,只是朱漆大门一侧插着一盏红灯笼。
武大郎见那灯笼眼睛亮了亮,径直走过去敲门,好一会里边才传来妇人慵懒的声音,“大清早的,谁这么猴急啊?”
武大郎用力颠颠口袋里,散碎银子和铜子弄得哗哗响,粗声道:“有生意,做不做?”
门开了个缝,一个年轻妇人露出半张脸,把他拽进去嬉笑道:“晨炮夜茶最伤身,武大你活够了,老娘还嫌累呢……”
“少废话,伺候好老子,少不了你的好处,将来养你也说不定!”
“诶呦,武大爷,等你发达了再说吧,今儿这话老娘先记下……”那妇人咯咯娇笑。
没过多久,她忽然惊讶道:“诶呦呦……我说大清早的,武大你在哪上这么满发条,跑我这泄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