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抒默没有想到的事情是,田峻在陈家。
抒默到家的时候,田峻正和老爷子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下棋。看见抒默和苏政两人。陈妈妈有些意外:“小田不是说你今天忙不回来了?”
抒默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田峻一眼:“哦,忙完了,想着把车给爸送回来。”
陈妈妈看见抒默身后的苏政,十分热情:“小苏也过来了?”
“他明天开始军训。今天放假。我把他叫过来的。”抒默轻描淡写把苏政的事情揭过。那边田峻从棋盘上抬头看了抒默一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得温和:“默默,回来了?”
抒默觉得心里发堵,当着二老的面,只是嗯了一声。
田峻的视线在苏政身上扫过,平静的低下头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棋盘上。陈爸爸正下得兴起,听见苏政到来只是抬头招呼他坐,又聚精会神地想自己的棋路去了。
“知道小苏要过来,就多准备点好吃的了。”陈妈妈抱怨抒默:“你也是,不提前告诉声。”
“姨,家常菜最好。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被学校的食堂折磨坏了。”
陈妈妈闻言笑,还是转身去屋子里取了菜篮:“那不行,我去买点菜。”
抒默拦住陈妈妈。从她手里把菜篮接过来:“妈,我去吧。”
夏天穿着短袖,这一伸手胳膊处的青紫就落到了陈妈妈眼里。陈妈妈唬了一跳。拉住抒默:“这怎么弄的?”
“没事,不小心撞的。”抒默抽回胳膊:“自行车放哪儿了?我骑车去。”
“我陪你去。”苏政说着跟了过来。不想却有人快他一步。田峻走到抒默身边:“我陪你去吧。”
抒默抬头看着田峻,心里一转,嗯了一声,把菜篮递给了他。
陈爸爸丝毫没有感觉到女儿和准女婿之间的暗潮汹涌,乐呵呵的招呼苏政:“过来陪我下棋,让你姐姐姐夫去买菜。”
苏政无可奈何的看着抒默和田峻一前一后出了门。陈爸爸已经收拾好棋盘在招呼他过去。苏政笑着应了,在陈爸爸面前坐下。心里有事情,棋下的就有些心不在焉。陈爸爸只当他不会,边下边指点,苏政只好集中精力,暂时放下关于抒默的事情。
抒默和田峻出了门,顺着青石路慢慢往市场的方向走。
气氛有些压抑,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过马路的时候田峻伸手揽住了抒默的肩:“小心车。”
她想躲开他的碰触,他没允许,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半强迫的让她转身看着他:“默默,昨天我喝多了。”
“其实我到现在仍然觉得心里不舒服。你撒谎骗我,宁愿和别人出去吃饭,也不愿意来给我庆功。”田峻轻叹一声:“但是我没有资格不舒服,因为是我先让你伤的心,我知道你虽然回到了我身边,心里其实还没有原谅我。我不希望你心里存着这个心结……”
“田峻。”抒默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看着他:“我回不去了。”
田峻的话嘎然而止。
阳光映在抒默的眼底,泛着一种迷幻般的光芒。当初第一次看见她,他就被这样的她深深吸引,只觉得那双眸子犹如一汪深潭,吸引着他身不由己的往下掉落。
“我尝试过了。”她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他的身影:“我想原谅你,但是我做不到。我们分手吧。”
田峻放开了抒默的肩:“我不同意。”
抒默垂眸。
她没有再说什么,异常的平静。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意识到了她的决心。
“默默……”
“分开吧。”抒默再度打断了田峻的话:“我不想自欺欺人。不想这么勉强自己去结婚。”
田峻放开了抒默。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觉得嗓子又干又苦。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眼前这个被他伤害的女人回心转意。
“默默,你在生我的气……”
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消失在了空气中。田峻的心底渐渐泛起一丝恐惧。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抓不住了,就要这么脱离他的生活轨迹。
“分了吧。像说我过的,好聚好散。”抒默从田峻的手里将菜篮取了回来:“我想爸妈那儿你没有必要回去了。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抒默买完菜回家的时候,苏政正在院子里帮陈妈妈洗凉席。他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外方。看见抒默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赶紧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买回来了?都有什么好吃的?”
“不是说家常菜就好?怎么又挑上了?”抒默打趣了一句,转身皱眉看着陈妈妈:“妈,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洗?这一床竹席好几十斤呢?你也不怕搬来搬去扭了腰。”
“这可不是我搬的。是小苏弄的。我看今天天气好,提了一句,他就给搬楼下来了。”陈妈妈说着话,在围裙上擦着手站起身,看向抒默的背后:“田峻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的?”
“他单位有事,一个电话就叫走了。你也知道他那工作,说起来时间弹性大,其实压根没有自己的自由时间。”
“男人以事业为重,应该的。”陈爸爸接过了话:“饭什么时候不能吃?”
抒默低头往厨房走。苏政跟了进去:“默默我帮你。”
抒默取下了围裙系上,沉默的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她的厨艺不好,自己也不爱下厨。但是在家的时候,体谅陈妈妈辛苦,会主动帮忙。
两人前脚刚进屋,陈妈妈后脚就跟了进来,找了个借口把苏政支走。苏政不得不再出门一趟去帮陈妈妈买点调料。陈妈妈看了眼屋外,陈爸爸坐在走廊上抽烟,屋子里只剩她和抒默两人,她才关上了厨房的门:“你和田峻怎么了?”
抒默正在择菜。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皱了皱。决定和妈妈说实话:“我和田峻分手了。”
“死丫头!”陈妈妈啪的一掌拍到抒默的胳膊上,那力气倒不是真要打她。只是急了眼:“分什么分?小两口哪儿有不吵架的?牙齿不小心还总咬着舌头呢!瞎说什么呢张口闭口分分的?!”
“妈。”抒默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头看着妈妈:“他在外面有女人,被我撞见了。”
陈妈妈的脸色白了些:“你看见了?”
“看见了。”抒默低下头,并不想就这个事情说太多。却不得不说:“那天我和叶子上街,亲眼看见他和那个女人在咖啡厅约会亲热。就是他们事务所新来的一个文员。”
陈妈妈陡然沉默了下来。看妈妈半晌没有动静,抒默不放心的抬头:“妈……”
“既然是这样,分了就分了。”陈妈妈的神色间有隐隐的怒气:“这还没结婚呢,就在外面搞三拈四的。要是结婚了还得了?!我看他今天来表情就不对!原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陈妈妈一生气,嗓门不自觉地就提了起来。让外面的陈爸爸听见了。陈爸爸推门而入:“谁对不起谁?什么搞三拈四的?”
抒默无法,只好把自己和田峻的事情,又和陈爸爸说了一遍。
听见这个事情陈爸爸也怔住,看了抒默半天,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走了出去。
苏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陈家人的神情不太对。他心里有数,安分的吃了饭帮着收拾,陈家父母留他们在这边住。抒默知道是爸妈还有事情要和自己谈,就顺从的住了下来。苏政识趣,说是想上网,早早的就回了房间。
“默默啊。”陈妈妈把抒默叫到卧室,如她所料的开了口:“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该要的都得要回来。”抒默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点我倒是放心,田峻不是那种人,不会赖着钱不给。”
“人心隔肚皮。你之前知道他是三心二意的人了?还不是现在才知道?”
陈妈妈一句话说得抒默哑口无言。卧室的门被陈爸爸推开,陈家大家长参与了讨论:“没关系。他如果不承认,我也有办法把属于默默地东西拿回来。”
这点抒默确实没有担心过。毕竟陈爸爸也是资深的老律师。
陈妈妈白了陈爸爸一眼,随即又心疼的拍了拍抒默的手:“你看你,气色也不好。这几天是不是很难过?”
“没有,就是总上夜班太累了。”
“你这样不行,请假。”陈爸爸开了口:“把你存起来的那个年假休了。”
“爸!”抒默抬头:“我存个年假多不容易?如果现在休了,过年我可就的上班了!”
“你看你现在这个精神状态。”陈爸爸不客气地开口批评:“你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你在重症监护室!容得你精神恍惚?别跟我说你和田峻分了你不在意那些浑话。你是我闺女。我也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跟我逞这个强没有意思。我让你休你就休。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你的病人负责。”
“听你爸的话。”陈妈妈开口劝说:“你爸说得对。这事情对你打击有多大,你不说,我们心里都明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过年没有假就算了。今年咱们就在X城过就是。大不了我和你爸都在这里陪你,不回老家了。”
抒默不再和父母争辩,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陈爸爸给陈妈妈递了个眼色。陈妈妈起了身:“早点休息。总上夜班,今天在家就早点睡。”
抒默应了声,送父母出了卧室。自己和衣往床上一躺,心里觉得轻松了些。
她和田峻的事情,觉得最难交待的,就是父母这里。年底就要结婚,好多亲朋好友都已经通知到了。好让他们提前安排时间来X城参加婚礼。抒默想到这里哑然失笑。是啊。说起来她这个年假还是为了年底结婚而存的。罢了,婚结不成了,趁机好好休息也好。
她正躺着想着心事,突然听见有东西在敲窗户。拉开窗帘一看。一个竹篮系着绳子从楼上吊了下来,竹篮里放着一支笔一张纸。
抒默打开窗户握住竹篮,抬头望上一看。苏政正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眯眯的在向她招手。绳子的那端就握在他的手里。
抒默笑了。从篮子里拿起纸片。这是小时候他们两常玩儿的一个游戏。那时候苏政和抒默家挨着住。苏政的卧室就在抒默的卧室上面。他总从上面吊竹篮下来,里面一般都是好吃好玩儿的东西。
哦,这次也有好吃的东西,刚才被纸片盖住了。抒默看见了竹篮底部的两颗水果糖。纸片上写着:吃了甜的东西,心情也会好起来。
抒默剥开糖衣,将硬硬的水果糖放进嘴里。甜甜的滋味立刻在口腔里化开。
“等等,别关窗。”
苏政在上面小小声喊了句。把篮子收了回去。过了会儿又垂了下来。这次篮子里放着一个小人儿。是用很多的水果糖衣做成的。这也是苏政小时候,抒默为了哄他而教他玩儿的小游戏。抒默拿起糖衣小人,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骗苏政说这个小人晚上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会偷偷跳舞,害得苏政为了看小人跳舞熬了好几个晚上,还因为不好好睡觉被苏妈妈揍了一顿。
抒默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糖衣小人,心里有个地方软软的。她站起了身上楼,很快就到了书房门口。还没敲门,苏政就已经呼的一声把门拉开,眉开眼笑的看着她:“来啦?”
“再不上来,我怕你把我家窗户拆了。”抒默推开苏政进了房间。书桌上散着一大堆被扒了糖衣的水果糖。抒默皱了皱眉头:“真浪费!”
苏政赶紧过来:“不浪费不浪费。我一会儿就吃光了。”
“吃这么多糖?你也不怕糖尿病。”抒默推开苏政,用张干净的白纸将水果糖一包转身下楼,苏政赶紧跟了下来。
陈家二老在卧室里看电视。他们卧房下方的门缝里隐隐透出些光亮。两人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一楼,抒默也不开灯,摸黑进了厨房,借着窗外的些许光亮从橱柜里摸出一个密封罐,把糖都倒了进去。水果糖撞击玻璃瓶身,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
抒默一转身,苏政就在她的身后,离她极近,她几乎是转身就撞进了他的怀里。抒默就势把手里的玻璃罐往他怀里一塞,把他推得远了些:“拿着回去慢慢吃吧。”
他接过了玻璃罐,却没有让开。
厨房就这么窄窄的一条道,他不让,将她堵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