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爸爸从J城赶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还好陈妈妈送医及时,没有出什么大事,抒默守在妈妈的病床前,寸步不离。
苏爸爸从医院的走廊领走了失魂落魄的苏政,到学校请了假,直接带他回了老家。
抒默看着病床上憔悴的妈妈,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小圈一小圈洇湿的泪痕。
听说陈妈妈出了事,林家人也来医院看望。林家父母和陈爸爸在病房外低声说着话,林严隔着玻璃看了抒默一眼,推门走了进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阿姨不会有事的。”
他和抒默分手的事情,到现在林家父母还不知道为了什么。林严只说是自己的问题,林家父母还以为是儿子不定性,不好多问什么,反倒对抒默有种愧疚之情。
陈爸爸对林家何尝没有愧疚之心,双方父母在这样微妙的心理下都在替对方着想。林妈妈看了看屋里:“老陈,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让林严帮忙。尽管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使唤。”
陈爸爸心里更难受,他已经知道了陈妈妈被气得心脏病发的原因,不由得长叹一声:“林严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家抒默没有福气。”
“别这么说,快别这么说。”林妈妈觉着内疚:“抒默这孩子我是打真心里喜欢,如果她真的做不了我儿媳妇,我就认她做干闺女,老陈啊,现在别的你都别想,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有精力照顾阿惠。”
陈爸爸点了点头。
抒默听见了双方父母的交谈,心知林严肯定是在父母面前维护了她,轻声道谢:“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谢,这么生分。”他在她旁边坐下:“即使我不是你男朋友,最起码我也是你朋友,你要是愿意把我当成哥看待也行。你有事情,我能不管?”
抒默看着仪器上妈妈的心脏跳动波纹发呆,看她这个样子,林严心里轻叹一声,拉着她出门:“来,跟我走。”走到门口和父母打招呼:“爸,妈,叔叔,我带抒默去吃点东西。阿姨你们看着点。”
“嗯好。”从陈妈妈进医院到现在,抒默一直守着她一天一宿,粒米未进,陈爸爸很高兴林严依然能这么对她:“去吧。”
抒默不想去,奈何林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他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一家粥店强迫她坐下,先给她点了吃的才开口:“行了,说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他看抒默打算做闷口葫芦:“不说我也能猜到点,是不是和你所说你爱的那个人有关?你父母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所以当初你才迫于无奈和我谈恋爱。”他点了根烟,猜想:“他有家?有老婆孩子?”
抒默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原因是什么。他人品有问题?逃犯?”
林严越猜越离谱,抒默开口打断了他:“是苏政。”
他怔住了,片刻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原来我输在了那个毛小子手上。”
他把烟蒂按掉:“既然是他,怎么闹到这步田地。他除了比你小一点,怎么着也没有我之前说的那几种情况严重吧……”他突然停住话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抒默:“难道你们是真正的姐弟?!”
抒默终于笑了出来:“你真能扯。”
笑意带来了一时的轻松,却还是挥不去心里的沉重。林严微笑着看着她:“就是了,笑一笑多好,干嘛总哭丧着脸。你笑起来很漂亮,应该多笑一笑。”
“谢谢你。”
“行了,别给我发好人卡。我不差那个。前女友和我分手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我了,我是个好人。”
服务员送来了热粥,林严的话顿了顿,把碗筷推到抒默面前:“吃吧。吃完了再慢慢给我讲你们的事情,我帮你想想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抒默慢慢吃完了粥,断断续续的把自己和苏政的事情讲给了林严听,包括父母为什么反对的原因,李叶劝过自己的话。
林严又点燃了一支烟,沉思了片刻抬头看着抒默:“默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叔叔阿姨他们考虑的对不对,你对他真的这么有信心,他永远都会像现在这么爱你?”
林严问中了抒默心里最深处的隐忧。
最初和田峻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何尝不是疼到心里去,后来呢?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变了心,在和她谈婚论嫁的同时,怀里抱着另外一个女人风流快活。
抒默又想起了许薇薇。虽然她不愿意去多想关于她的事情,这始终也是她心头的一块阴影。
她有信心吗?她真的认为苏政会一直像现在这么爱她,她能保证到了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不后悔吗?
“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暂时你和苏政都冷静一下。既然家里这么反对,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就不要把矛盾激化。”林严替她分析着情况:“如果苏政真的爱你,他也不会介意等待这一段时间。毕竟如果两个人想长久的在一起,不是你们俩相爱就可以,还要得到家人的承认,苏政现在需要的就是你们双方家人的承认。”
“弦不要绷得太紧,会断。”林严伸手敲了敲抒默的额头:“想想我和你说的话。这段时间先好好照顾阿姨吧。”
苏爸爸把儿子带回了J城,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回家后也只是坐在屋子里低着头抽烟,一屋子的烟蒂。
苏政跪在爸爸面前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说完了自己和抒默的事情,就一直跪在那里没有动弹。
天冷地凉,一向心疼儿子的苏爸爸却像一点都没感觉到一样,只是自顾自的抽着烟。
“你妈来信了。”
苏爸爸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苏政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从他小学时爸爸和妈妈离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她,妈妈这个人就像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一般,从此杳无音信。
苏爸爸起身,从屋子里拿出一叠信和一张□□递给苏政:“你妈每个月都会来一封信,同时给你寄一笔生活费。信我拆了看了,没有告诉你,钱我都存了起来,在这张卡里。你妈一直很关心你,是我没有把她的消息告诉你。”
爸爸不提,苏政一直以为妈妈是抛下他们不管了,心底对她不是没有恨意,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妈妈不是没有想着他,这么多年了,即使爸爸没有回应也一直坚持着。
“她在信里说,想让你去她那里念书。”苏爸爸踩灭了烟头,使劲用脚碾了碾:“我本来还是打算不和你说,想了想,你还是去她那里更好。”
“爸!”
“默默是个好孩子。我看着她长大的。陈家人对我们爷俩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苏爸爸打断了苏政的话:“你爷爷奶奶过世得早,几乎是抒默的奶奶把我拉扯大的,后来我离了婚,带着你个半大小子,也是多亏抒默的奶奶照顾,才顺顺利利的把你养大。”
“苏政,爸爸不认为你是真的爱她。我和你陈叔他们的想法一样,你就是一时冲动。你现在年轻,热血上头,觉得你能为了她生为了她死。这些都只是你的一些浪漫主义情怀。”
苏政想辩驳,被苏爸爸再度打断:“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应该证明给我们所有的人看。”
苏政看着自己的爸爸。
“去你妈那儿吧。做出点成绩出来,你有了爱她的资本,我保证不会反对你和她的事情,而且会帮你争取。”苏爸爸看着苏政:“如果在这段时间你发现自己后悔了,并不是真的爱她,那就不要回来了。我以后会为抒默的奶奶养老送终,来偿还我们苏家欠他们陈家的情分。”
苏政回J城老家后不久,陈妈妈身体康复出了院。这段时间抒默和苏政没有联系来往,平静了一段时间,林严经常来陈家看陈妈妈,让陈妈妈的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苏政一直没有再回X城上课,过了一个多月传来了消息,他要出国。
抒默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政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听说这几天就会走,去他妈妈那里。陈家父母悄悄地松了口气。只要两个孩子离得远了,慢慢的感情就会淡化,抒默也就不会再这么糊涂下去。
这段时间苏爸爸把苏政管得很紧,不让他和抒默联系。临走前一天苏政求爸爸让自己去看抒默一眼,本来铁了心的苏爸爸想到儿子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终于心软同意了。
抒默从知道苏政要出国那一天开始就很少说话,林严来约她出去的时候,陈家父母极力赞同,几乎是把抒默推出门的。
林严看了看身旁一言不发的抒默,径直把她带到了他和苏政约好的地方。苏政知道自己去找抒默肯定见不到她的面,所以才转而求林严,由他把抒默接了出来。
抒默发现林严把车开到了自己家的楼下,奇怪的看着他。林严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苏政在楼上等你。“他摇下车窗掏出烟来:“我在这里等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抒默抬头看着楼上,却没有动。林严替她打开车门把她:“他说他要出国,明天就走了。求了他爸爸很久才能来见你一面,去,有什么话都说清楚。”
抒默上楼,苏政正靠在墙上发呆,看见她他站起了身:“默默。”
“苏政。”抒默在他说话之前开口:“我们分手吧。”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原本想说的那些顿时都被堵在了嘴里,满嘴的苦涩:“你认真的?”
“我们走不到一起。”
苏政看着她:“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爱你,不断的努力和坚持,最后你就会和我走到一起。可是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你做出的选择都是首先推开我,为什么?”
抒默:“因为我们不适合。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和差距,其实根本不适合在一起。而且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不知道很多年后当你还年轻而我已经中年的时候,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坚持。”
苏政说:“你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对我没有信心。”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抒默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