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老二才被张狗子拉回来,张老二手上绑着木板,看来是已经被大夫接上了。
张老头一回来就蹲在台阶上抽烟,大李氏走过来,忧心忡忡的问,“大夫咋说的?老二的胳膊以后没事吧?”
张老头抽了一口烟袋,“大夫说送去的还算及时,已经给接上了。不过老二这胳膊就算好了,以后也不能干重活了,还说让他好好调养一番,以后重活就别想了,在家干点轻巧的活计还是可以的。”
“那,那可怎么办啊!”大李氏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她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结果这个儿子还废了!
“还能怎么办?养着吧!大夫说了,老二这胳膊要是再折一次那才是真的废了!”
张二婶坐在炕上,看着嘴唇惨白的张老二直流泪,她是做了什么孽啊,嫁给这么一个倒霉鬼!
大李氏扯了扯张老头的衣裳,然后神秘兮兮的小声说,“老头子,你说这事,会不会跟张月娥有关?”
张老头诧异的看向大李氏,“你说啥?跟福娃有啥关系?老二昨天不是说了么,是他自己摔的。”
“我昨天晚上去拿银子发现徐家给的那十两银子聘礼不见了!我就放进箱子里,没有好好收起来,老二昨天突然跑到镇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那十两银子八成就是他偷拿走的。”大李氏小声的说。
“他偷银子干啥?”张老头的声音一瞬间就变大了不少。
大李氏赶紧拍了张老头两下,“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他偷银子干啥?那可是十两银子!”张老头想了一下,“不对,他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银子啊!”昨天大夫给他治病的时候,把张老二的衣裳都脱下来了,张老头十分确定老二身上只有几个铜板,根本就没有银子。
“那就是了,我估摸着,那银子不是被老二花了,就是老二摔倒的时候掉到路上了。”大李氏猜测说。
“不行,我去路上找找。”张老头一听就要站起来。
但是大李氏怎么可能让张老头去找那充满霉运的银子?即便这银子是足足的十两之巨!
大李氏一把拉住张老头,“你干啥去?”
“你这老婆子快松开,那可是十两银子!不找回来怎么行?!”
“不许去!谁知道那银子是被老二花了还是干啥了?万一没丢你不就白跑一趟了?再说了,我看那银子有问题的很!”一提到那银子大李氏的脸上就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张老头对大李氏熟悉的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嫌弃,他心中一动,“咋?那银子有问题?”
“那银子是徐家送来的聘礼,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老二才又摔断胳膊的?”大李氏一脸紧张的问。
张老头心里也有些嘀咕,“这不能吧?”
“我当时就说不去徐家不去徐家,你瞅瞅,一见到那扫把星咱家就出事了!”大李氏忍不住埋怨的说,若是仔细听,就能听出她的声音中除了埋怨,还带着一丝恐惧!
张老头诧异的看了大李氏一眼,当初老二一说要去徐家讨说法,这老婆子明明积极得很,反倒是他十分不赞成去徐家,他们跟福娃都断往了,还能去讨什么说法?再说了,亲家母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就算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老二就过来说亲家两人都做驴车走了,徐家只有张月娥在家!大李氏那叫一个激动啊,赶紧叫上老二夫妻两个就要去徐家讨说法,他不太放心才跟上去的。
张老头叹了口气,“你别忘了咱为啥跟福娃断往的,你说明知道她不好惹干啥还非得往她跟前凑?断往了就别在来往了,她日子过的再好也是她努力的结果,跟咱有啥关系?那豆腐方子,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那是你们李家的东西吗?我这个女婿咋不知道你们李家还有这么一个家传的手艺,要是有,你们李家为啥还这么穷?!”
大李氏被张老头说的面红耳赤的,不过她还是嘴硬的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亲奶奶,让她拿点银子出来孝敬我怎么了?”
“她给你银子,你也得用的上才行啊!”张老头恨铁不成钢的说。
经过大李氏的提醒,张老头也明白过来了,这老二为啥又摔断了胳膊,那绝对是跟福娃有关系了,估计就是因为他们又去找福娃了,才被带累的倒霉的。
“行了,既然自己心里清楚,这福娃碰不得,那就跟老二两口子说一声,别让他们在打福娃那豆腐方子的主意了。”张老头又抽了一口烟袋,烟袋里面的烟丝被烧过之后化成黑灰,透着一股苍凉的感觉。
“要说你去说,我不去。”大李氏心里觉得憋屈,转身就回了屋子。
张老头叹口气,敲了敲烟袋,然后进屋去了。
张月娥是第三天知道张老二摔断了胳膊的,徐有言早上来买豆腐,特意将这件事跟张月娥炫耀了一通。
当时宋春花和徐有才都在场,听到这个消息,宋春花是喜气洋洋的,多给徐有言切了一块豆腐,还给他装了一盆豆浆,让他回去喝。
而徐有才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做完豆腐他赶紧回屋,田如珠正在收拾衣裳呢,他们这几天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搬家了,好多衣裳什么的都要收起来,到时候一块搬过去。
“你先别说收拾了,我觉得大嫂邪性得很。”徐有才紧张兮兮的说。
听徐有才提到了张月娥,田如珠果然放下了手中的衣裳。
“你说啥?大嫂怎么了?”
“刚才四叔家的言子过来买豆腐,跟咱娘说张家的张老二前两天赶夜路回来的时候跌倒摔断了胳膊!”
田如珠眉毛一挑,幸灾乐祸的说,“这是报应啊!”
“什么报应,你不觉得奇怪吗?”徐有才恨铁不成钢的说。
“奇怪什么?你看张老二是什么人?这不是报应是什么?”田如珠被徐有才说的一头雾水的。
“张老二当初想把大嫂卖给别人当小妾,结果就被人揍了一顿,还被打折了胳膊。还有那跟大哥一起提亲的王麻子,听说被土匪抹了脖子,这次张老二又来找麻烦,刚刚好的胳膊又折了!你说大嫂邪性不邪性?!”徐有才既紧张又认真的盯着田如珠,想让田如珠认同自己的想法。
田如珠歪头想了一下,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徐有才以为她想明白了,脸上也露出了被认同的激动神色。
哪知道田如珠并没有说出徐有才想要听到的话,而是激动的说,“大嫂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谁找她麻烦,都得倒霉!”
徐有才一怔,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说,“你不觉得大嫂有些可怕么?你说会不会她偷偷的在房里扎小人,诅咒那些人,那些人才会这么倒霉的?”
田如珠一连惊讶的看着徐有才,“你咋会这么想?大嫂是啥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别说扎小人了,没准都不会偷偷骂他们,你没看见那天大嫂被张家人欺负的多狠吗?就那样了,大嫂都没跟张家人翻脸!要不是我及时的把族里的人都叫过来,谁知道大嫂会不会被张家人欺负死,我跟你说,你可不许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啊!”
当初徐有才对田如珠说的话,现在又被田如珠还给了徐有才。
徐有才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觉得太巧了么,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受伤了,还有我二哥,他们偷了大嫂的卤粉,虽然没死没伤,可是他被分出去了啊,在咱们村的名声也臭了。只要得罪过大嫂的人,全都倒霉了!”
“哼,所以我说咱娘说得对,大嫂就是一个福星,你说你遇到福星,你贴上去还来不及呢,你跑来得罪她?那她还不把你的福气都收走?福气没了,那些人可不得倒霉么!”田如珠十分理所当然的说。
徐有才好好的琢磨了一番田如珠的话,竟觉得……挺有道理。
可是,田如珠还是有些不放心徐有才,她眉毛一立,十分严肃的说,“徐有才我告诉你,你既然跟大嫂一块做豆腐,那你就认真点干,咱们有机会抱福星的大腿,那绝对不能错过了!你那点小心思,趁早给我收起来,不然,让咱家像二房那样,看我不收拾你!”
徐家三房里说的这些话张月娥是不知道了,她更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就收获了迷妹一枚,这个迷妹还帮她震慑下属。
而徐家正房里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许久,徐忠才呐呐的说,“难不成咱家大儿媳妇真的是福星?”
宋春花眉毛一立,“那还用说?你看看月娥嫁进来之后,咱家出了多少好事吧!”
“可是,她没嫁进来的时候咱家风平浪静的,啥事也没有。”徐忠一边说还一边观察宋春花脸上的表情。
“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又不是老大媳妇让徐有志偷卤粉的,又不是老大媳妇让张家来找麻烦的,你咋能都算在老大媳妇身上呢?再说了,你咋不说,老大媳妇一过门,咱家就有好消息了呢?十年了啊,有承终于走进考场了,真的是老天保佑!”
徐忠也不是质疑宋春花说的话,只是想试探一下宋春花到底是不是真的认可张月娥这个儿媳妇,所以才这么说的。见她毫不犹豫维护张月娥,徐忠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口气。
事情他都明白,可他还是觉的难以接受。
但是人心是最难控制的,老二说的那些话,句句扎心,他这个当爹的,自认一碗水端平,也不是不为老二考虑,可是在老二眼中,却成了他偏心的证据,按说他应该心寒的,但又忍不住庆幸,若没有发生这一出,他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老二心里的真实想法。
“既然你已经认可了老大媳妇是个福星,还跟我说这些干啥?我又没有说她不是福星。”说完这句话,徐忠就撇过脸,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宋春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拉达着一张驴脸,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月娥心存不满呢。”
徐忠脸色一红,还好他黑,旁人轻易发现不了他的窘迫,但是宋春花可是跟徐忠过了二十多年了,恨不得撅起屁股就知道他放的什么样的屁,一下子就发现徐忠脸红了。
她嗤笑一声,“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哼,也就是拉到媳妇心里敞亮,要不然心里早就开始嘀咕了。”
原来,宋春花之所以跟徐忠说这些,还是张月娥看出徐忠有些不高兴,便问宋春花他们上次出去是不是发生了啥事情,不然徐忠这几天为啥闷闷不乐的。
张月娥是个做儿媳妇的,可不敢轻易关心公公,只能通过婆婆关心一下。
宋春花一琢磨就猜到徐忠是咋了,她将张月娥糊弄过去了,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你瞎说啥?我啥时候不满意老大媳妇了?”徐忠脸红的否认。
宋春花也不跟他计较,“我才不管你心里咋想的,反正我觉得咱们这个儿媳妇挺好,有福气不说,还会赚银子。还对咱大郎一心一意的好,再让我赶紧抱上一个大孙子的话,那就完美咯!”
“你着什么急,他们这才成婚几个月?有事没事别催他们,你忘了,当初咱俩成婚两年了才有了有承,他们才成婚几个月,你看别跟我娘似的,一个劲的催他们。”徐忠忍不住嘱咐道。
宋春花嘲笑了徐忠一番,刚刚还卡不上张月娥这个大儿媳妇呢,现在又替她说好话。男人的心真是善变。
张月娥却不知道正房和三房之间的对话,她听到张老二胳膊又折了的消息,心里毫无波澜,就好似这个人是个陌生人一般。对她的生活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倒是徐忠和徐有才两人有了一些变化。
比如,徐忠不板着一张脸了,看见谁都有了笑模样,而徐有才对张月娥更加佩服了,而且是那种心甘情愿的佩服。
不佩服不行啊,能把他媳妇都降服了的人,他能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