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阁位于清逸园中人工缔造的三大仙山之一蓬莱山之上,其下碧波环绕,偶有水雾飘来,袅袅绕绕,只觉云烟浮动,一片空灵。凡欲登上此阁,必要乘舟坐舫,陛下今日设宴于此,足见风雅之情。
瑾瑜被人一路引来,全然无心观景,只觉心下惶恐。她一个普通官家小姐,何尝想过能有这份殊荣受邀赴会,况且二娘平日里也未尝教过她任何列宴赴会的礼仪,她真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圣宠,她有不有本事消受。
好在她落座的位置不太起眼,只在偏角的一个立柱旁,若非存心留意,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她。想来也是,以她的身份能来参加这等盛宴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别说是这样不起眼的位置,就算在门口给她搭张椅子,也是无上殊荣了,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因为身份低,她来的也比旁人早些,渐渐入席的人多了,整个蓬莱阁便热闹起来,她随意张望了一下,从礼服衣着来辩,这边赴宴的多是皇亲国戚,内廷妃子,实在找不出什么熟脸的人。
她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忽然隐约觉得不远处有一道税利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不自觉的侧脸去看,正好撞上熊恪那灼人的眼神。
她冷不丁的被惊了一跳,虽然早知今晚会再遇到他,可像这样淬不及防的眼神交汇,她还是有些紧张。
为了结束这促狭的局面,她淬然将脸别到一边,心想对他还是能避则避吧。
可不巧的很,熊恪竟然就坐在她斜对面,虽然两人之间还隔了几排人和一条甬道,可只她要一抬头便能看见他,他的黑眸总是有意无意瞥向她,每一次四目相对,她的心都产生一种说不出的酥
麻感,所谓电光火石,大概就是这样的形容。实在抵不住,她唯有一直垂着头。
须臾间,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圣驾业已落座。帝后略说了些喜庆话,圣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和瑾瑜坐在一张桌上的是一位女子,看上去年龄与她相仿,生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五官顾盼灵巧,活脱脱的美人相。不过在这皇宫内廷,美人有什么稀奇,举目望去,哪一个不是生的娇艳动人。
瑾瑜徒自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这宫宴之上能不能私下交耳,便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以示客气。
那女子起初也只对她报以一笑,瑾瑜以为这样便可以了,面对桌前美食,她又有些按捺不住。左右看了看,好似也没有人注意她,索性敞开肚子,吃!
“你的箭射的很好啊!”旁边那位姑娘突然开口道。
瑾瑜刚拨拉开一个粽子塞进嘴里,还来不及咽下,被这一搭话,硬生生将大半个粽子一口吞到了肚子里,噎的半天说不出话,还是旁边那位小姐递上一杯菖蒲酒,半杯下去她才缓过劲来,辛亏周围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殿中翩翩起舞的胡女身上,既然没人看到,便也算不得丢人。
“你可是今天饿着了?我白天也没怎么吃,在宫里总不敢敞开了吃。”旁边这位小姐倒也没有讥笑她,只是轻描淡写道。
瑾瑜觉得她还算和气,便主动报上出生。“我是龙虎将军府上的姚瑾瑜。”
那小姐不以为意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白天在曲水台下,你箭无虚发出尽风头,如今在座的恐怕没人不知道你是谁!”
瑾瑜促狭的抿了抿嘴,道:“让小姐见笑了。”
那小姐眉眼一挑,淡淡道“我是礼部左侍郎魏兴的女儿魏芷晴,以后若是我们有缘共侍一夫,你可要和我多亲近些,我没学过什么功夫,你可别动不动使功夫吓唬我”
那魏芷晴突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瑾瑜听的有些懵。
“芷晴小姐刚才说什么共侍一夫?”瑾瑜诧异的问道。
魏芷晴摇扇的手顿了顿,瞟她一眼,讥诮道“难不成你还想独占王爷?”
瑾瑜被她说的一头雾水,颇为费解道:“瑾瑜实在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什么共侍一夫什么独占王爷?”
魏芷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讶异道“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傻?”
瑾瑜仍旧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魏芷晴见这副模样,料想她恐怕真不知情,不禁啧啧叹道:“看着倒还机灵,怎么什么都不明白!罢了,罢了,让我来给你这榆木脑袋开开窍。”
说着她双手攀上瑾瑜双鬓,将她的头调了个方向道:“看见了吗?你、我还有边上那几位都是皇后找来给隆庆王选妃的,下月初八,王爷就要正式封为太子,到时候还要行大婚,只一位东妃怎么成,无论如何也要添几位良娣,美人才像话。我看你这个模样,封个美人差不多了。我要是能做良娣,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不过这还只是帝后的意思,晚上把咱们都叫来就是让王爷过个眼,至于真能封个什么,还得他说了算,那位从来都是最有主见的,不让他瞧瞧即便是帝后都定下了,他也是不会依的。若是咱们几个没被他看中,便只能留给锡王那个病秧子去冲喜了。你看边上那几位为了能勾搭王爷,都不停的在给王爷抛媚眼呢!你倒好,在这胡吃海塞的,我原以为你是真不在乎,不曾想你是一点不知这其中的内情。”
魏芷晴说的眉飞色舞,瑾瑜听的瞠目结舌。她怔怔的瞧着一边坐着的那几位,果然都生的肌骨莹润,妩媚风流。但她还是不信,继续追问道“你是说我们能坐在这,就是为了供王爷挑选吗?”
魏芷晴颌首,微微一笑道:“对啰,你总算醒过来了。你没看这阁里坐着的,不是皇叔国舅,就是后妃佳人,哪一位不和皇家沾些亲,若不是为了这个,以咱们的身份,怎么能登上这蓬莱阁呢?”
瑾瑜愕然的无言以对。
魏芷晴见她呆呆的不说话,遂又没话找话道:“我这个人就是个热肠子,既然什么都给你说了,倒不介意再跟你说些隐情。你可要记我这份情啊!”
不等瑾瑜回应,她又继续道“看见王爷边上那女的没?那是皇后中意的正妃人选,皇后的表侄女也是国师傅冲的女儿傅若璇。拼家室背景咱们可拼不过她,不过听说她身子不怎么好,估计以后绵延皇嗣这等大事,还得寄望在咱们身上。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主要是肚子得争气。以后母凭子贵,谁上谁下还说不准呢,不过你也不要太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毕竟从小就与王爷有了婚约。青梅竹马之情,王爷待她自然要不同些。更何况她还是巫族的圣女,天赋的皇后人选,王爷若想登位为皇,还得要倚仗她的,所以面子上的礼貌,你还是要做的周全些。”
这魏芷晴简直就是一个话痨,见谁便与谁亲,闲聊胡扯完全没个遮掩。瑾瑜虽然对所说的这些,早就知晓一二,但听她这样提点一番,还是有一种石破天惊的豁然之感。
这一晚上她第一次忍不住抬眼向熊恪的座位看去,此刻,他正同身后的人聊的兴起,旁边傅若璇端坐在那里,举止娴雅,不论怎么看,他们都十分般配。
瑾瑜突然感到心头有些堵,恐怕是刚才噎住还没缓过来,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菖蒲酒,仰头一饮而尽,觉得喝下去舒坦些,便一杯接着一杯的饮开了。
醉意微醺,她还想再斟酒,魏芷晴一把摁住她的手,嗔怪道“刚才那般没有吃相我就当你是不知内情,如今我都讲给你听了,怎么还这样呢?我本想,要是以后都入得王府,与你也可做个伴,你却这般不上心,若是喝醉了出了丑,那王爷怎么能看上你?你当真是是要去给锡王冲喜吗?”
瑾瑜神情迷离,朝魏芷晴莞尔一笑道“有劳芷晴小姐费心了,不过我觉得嫁给王爷恐怕也没什么好,再说他眼光那样高也未必看得上我。”
魏芷晴满是疑惑的盯着她道“你这人真是奇怪,王爷都没定,你如何知道他看不上你。”
“我是半仙,掐指一算便知道了”瑾瑜傻呵呵的笑道,魏芷晴看她一副娇憨的模样,便以为她真是醉了,轻叹一口气也不再管她,由得她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