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让每一个刚从高考魔咒中逃离出来的莘莘学子,都充满了新鲜感。更大的教室,更大的操场,更大的校园,还有一群来自五湖四海、风格迥异的同学们。
程小薇被分在了204房间,同住的还有其他三个女生,分别是英语系的王琳、徐芷菁,还有和她同系的李敏儿。王琳跟程小薇一样,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徐芷菁来自安徽,李敏儿则是四川人。
平时,四个女生都是两两成对,奔走于各自的教室。一到晚上,她们便聚集在一起,出没于上海大学的各个角落里。
程小薇温婉美丽,王琳妩媚动人,徐芷菁一派小家碧玉,李敏儿则透着古灵精怪。四人俨然成了这座学校的一道风景线,所到之处,总是能引起男人的呼声。
王琳好似见惯了大场面,有时,遇到相识的同学,他还会跑到男生堆里,与他们攀谈几句,偶尔,她还会拉着程小薇她们一起加入。徐芷菁虽然扭捏,但从不拒绝。李敏儿倒是落落大方,尽管谁都不认识,但她很快就能与对方混熟,以至于程小薇都搞不清楚,那些主动和李敏儿打招呼的男生,到底是王琳的同学,还是李敏儿的同学。
但是,不管王琳如何邀请,李敏儿如何起哄,程小薇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她情愿一个人悄然离去,也不愿走进别人的视线。不仅如此,当大学里各个学社开始轰轰烈烈招人的时候,程小薇依然无动于衷。
除了教室、食堂之外,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仿佛只有学习,才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事。渐渐地,会计系的所有男生都知道,他们系的美女程小薇只爱学习。虽然,她从不拒人于千里,但也从来没有人可以靠近她。
林筑在每个星期五晚上都会打电话给程小薇,问她近况如何,并叮嘱她保重身体。偶尔,他还会说起苏阳,说苏阳在北京很想念上海。程小薇只是静静听着,并不答话。她想,苏阳,也许已经把她忘了吧。
一个月之后,程小薇突然在宿舍信箱里收到了苏阳的来信。她不禁失笑,林筑果然是个称职的中间人。其实那个时候,信件已经不怎么流行了,大家开始热衷于email和OICQ,只不过程小薇并没有在宿舍里给自己配电脑,她只有回家的时候,才会上网浏览新闻,但并不热衷于网络聊天。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
小薇,你好!
最近好吗?身体怎么样了?
北京已经入秋了,太阳落山之后,我已感觉到丝丝凉意。
入学已经快一个月了,我开始思念上海的一草一木,思念原来的同学,思念长清。
马上就要国庆了,爸妈说要到北京来,他们一辈子,竟然还没有去过天安门。其实,天安门没什么好看的。白天,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到了晚上,却是空荡荡的,连走路都能听到回声。
你知道吗,我已经走遍了清华的每一寸土地。这里的“工字厅”、“古月堂”、“水清木华”,还有朱自清《荷塘月色》里描述的“近春园”,都是曾经的皇家园林。我入学的时候,近春园里还是蝉鸣柳绿、荷叶飘香,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里已是一片萧瑟。
小薇,我把我的联系地址和宿舍电话都留在下面了。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回信吗?
北京市海淀区双清路30号
清华大学×楼×宿舍
邮编:100084
电话:010—6278××××
苏阳
200×年9月28日
这封信,程小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甚至上课的时候,她都会偷偷拿出来。但任凭她怎么琢磨,这字里行间,还是看不出苏阳的歉意在哪里。他只顾着自己的孤独,却忘了她的伤心还没有过去。林筑肯定也把她的宿舍电话告诉苏阳了,可他依然没有勇气直接打电话过来。
程小薇固执地认为,只要苏阳不表示歉意,他们就不可能回到过去。
国庆之后,苏阳写来了第二封信。
小薇,你好!
最近好吗?身体怎么样了?
国庆长假,你都干了什么,有没有和父母或者同学出去游玩呢?
我带着爸妈去了故宫、八达岭长城、明十三陵、恭王府、国子监。哦,对了,当然还有天安门广场和毛主席纪念堂。
可惜,假期实在太短暂,七天转瞬就过去了。今天,我送父母进地铁的时候,我竟然异常不舍。记得以前,我老嫌他们在我跟前唠叨,现在方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我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了。清华园里大多都是外地来的学生,所以即便是周末、节假日,这里依然热热闹闹。
你知道吗,我还学会了打80分。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会不会,我说不会时,你眼睛瞪得老大,直问我:“苏阳,你有没有童年?!”原来,打80分这么好玩,早知道,我老早应该学了去,就不至于现在任人宰割了。
小薇,你学习顺利吗,平时功课忙不忙?若有空,给我回信吧!
苏阳
200×年10月7日
程小薇明显觉得苏阳的心情好了许多,她虽然不喜欢他只说现在,但也被他的好情绪所感染,整个人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后来,苏阳每隔一个星期就会给程小薇写信。信里的内容不多,篇幅也不长,大体说的都是自己的学习近况,还有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每封信都以“最近好吗?身体怎么样了?”开头,以“有空给我回信吧”结尾。
渐渐地,程小薇开始给苏阳回信了。她回信的频率并不高,大约一个月一封,说的也是自己的近况,只是绝口不提心里的那点疙瘩。
她给自己许了一个日期,以一年为限,一年里,如果苏阳开口跟她说对不起,不管还是写信还是打电话,只要他肯说那三个字,她就愿意放下心结,跟苏阳重新开始。如果最终她没有等到,那只能说明两人其实无缘,不如就放各自一条生路,各自散去吧。
程小薇是理科出生,她的意识里有一个严密的逻辑,那就是,只有终结一件事情,才可以进行下一件。就如她做数学题,只有写完最后一个等号,才能代表这道题的真正完成。哪怕当时她被卡住了,回过头也一定要找到答案,绝不得过且过。
之后,程小薇每个星期都会去开自己宿舍的信箱。每次,苏阳的信都如期而至,每次,她都如获至宝,然而每次,信里的都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只得安慰自己,说好了一年为限,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