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街,华彩绸缎庄。
一见姜无界来了,姜桓只好收起火气:“父皇怎么还亲自来了?”
姜无界仿佛没看见对面的笑脸:“桓儿,为何不入宫献捷?”
姜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儿臣早就说过,此生再不入朝。”
“军功对儿臣没用,况且此战得胜,皆是三军将士舍生忘死,,该赏的是他们。”
站在姜无界身后的姜远不失时机:“不知逍遥王看来,何人最该被封赏?”
姜桓想都没想:“自然是榆阳都指挥使隋贺,他率人苦戍边河,居功至伟。”
“若没有隋将军,恐怕榆阳甚至整个北境,都早已落在朱冉手中。”
眼见他跳进陷阱,姜威暗喜之余接着挖坑:“这话有意思,隋贺有功,那庞广等人呢?”
姜桓淡笑:“自然也是有功,只不过跟隋贺相比,就要差一些了。”
姜远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父皇,您都看见了,逍遥王张嘴隋贺,闭嘴隋贺。”
“若是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岂会对庞广和予霍视而不见,只重隋贺一人?”
姜桓听出了胖子口中的不善:“成王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不可告诉人又怎么说?”
胖子肥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姜桓,你身为王爷,擅自结交边将,罪无可恕。”
“今日父皇到此,就是问罪而来,你可知罪?”
说着,他就将庞广和予霍在朝上的说辞,原封不动跟姜桓说了一遍。
“逍遥王,你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该当何罪?”
“何罪,自然是谋反犯上的死罪,此人不除,大宣难安。”
“大宣律法,谋反该凌迟处死,证据确凿,何必多费口舌?”
“……”
胖子的话一说完,身后众人就是一阵猛烈的围攻。
姜桓瞬间明白了胖子的意思:“就凭隋贺一句话,就说本王本王结交边将,太草率了吧?”
“本王若意图不轨,将榆阳直接交给朱冉也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麻杆一样的姜威,嘴角一勾:“将榆阳交给朱冉,你不就没有做皇帝的机会了?”
“你就想趁这次监军的机会,笼络手握重兵的隋贺,为日后造反做好准备。”
“父皇,此等包藏祸心之徒,留之无用,速速处死,才是正道。”
杜子鄂不失时机:“正当如此,才能让那些乱臣贼子,绝了造反的心思。”
“法不容情,请陛下以祖宗江山为念,万不可姑息养奸。”
孙直雪白的胡子一翘:“逍遥王,你才名卓著,陛下更是对你宠爱万分,你不该啊。”
许久,见没人说话了,脸黑如墨的姜无界才开了口:“桓儿,王爷结交边将,这是大事。”
“今日众人面前,你必须要给朕一个说法。”
姜桓好像没听出他话中的冷意,哈哈一笑:“说法,不知父皇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是想让我承认有谋反之意,还是让我说出隋贺跟我一样图谋不轨?”
他语气中带着悲凉:“父皇,儿臣出征之前,北境是什么情况,您比谁都清楚。”
“朱冉大军压境,屡挫我大宣锐气,予霍兵败重伤,榆阳孤城难守,岌岌可危。”
姜桓眼中怒火遍布:“想想当晚父皇要选监军时,成王和梁王恨不得当场吓死。”
“只有儿臣不惧矢石,亲往北境迎敌,他们怕死,难道偏偏儿臣愿意玩命?”
“到了北境儿臣亲率大军,不费一兵一卒,擒拿朱冉奏凯还朝。”
“如此大功,儿臣功成身退,可曾要过一分封赏?”
他眼中的火气,渐渐演变成失望和冰冷:“儿臣原以为不要封赏,父皇也会勉励几句。”
“不想等来的却是父皇带人前来问罪,说我结交边将,没错,我是做了,那又怎么样?”
“父皇只见京都繁荣,除了庞广和予霍,你们又有谁见过北境的残肢铺地,遍野哀鸿?”
“数万大军阵亡,对你们不过是个数字,但他身后却是几万个破碎的家庭。”
他颤抖着朝北方一指,眼中布满了浓郁的伤感和凄凉。
姜桓目光冷硬如刀:“隋贺若有反心,打开城门就能裂土封王,这点镇远侯比谁都清楚。”
“但事实是隋贺已经用光了城里最后一支箭,纵使准备与朱冉巷战,也不曾退后一步。”
“为了大宣的安定,他苦守北境十余年,如此忠臣,岂能让你们肆意侮辱?”
他的眼中又出现了失望:“自打儿臣被废,何曾问过半句国事,说我造反,凭据何在?”
“若说只是结交边将,那儿臣也可对北境的一切视而不见,只做自己的逍遥王爷。”
“这对儿臣没有半点损失,更没必要背这种黑锅,但寒的却是戍边将士们的心。”
“说句不该说的,若皇室都对他们的生死视而不见,若兵戈再起,何人愿意拼死向前?”
“儿臣这么做,不过是借我之口,布父皇隆恩于边塞,这有何不对?”
他苦涩一笑:“说的有点多了,还是那句话,结交边将的事我做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要杀要剐全凭父皇决断,儿臣引颈受戮,无话可说。”
他面如死灰:“父皇要个说法,这就是儿臣的说法。”
姜无界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终日只知赚钱的儿子,竟会想的这么多:“桓儿,你……”
见姜桓承认了一切,姜远顿时喜形于色:“父皇,姜桓认了,快命人将他抓起来。”
“如此堂而皇之,父皇断不可姑息养奸……”
姜无界无比阴冷的看了胖子一眼:“畜生,你给朕住口。”
姜远被狠狠吓了一跳,还咬了舌头,但他也只能死死闭上嘴,连个屁都不敢放。
姜无界训斥道:“桓儿胸怀天下,你竟还无动于衷,除了整日栽赃陷害,你还有什么用?”
“还有你们,个个高官厚禄,除了摇唇鼓舌,就是一群废物,等回宫朕再收拾你们。”
他转头看向一边的姜桓:“桓儿……”
姜桓苍白一笑:“父皇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跟儿臣这反贼呆在一起,有损您的圣明。”
“还有,半月后的母后忌辰,我也不去了,以免我这反贼之身,污了宫闱净土。”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尽是一副失望和疲惫之色。
姜无界长叹一声,最终狠狠瞪了身后众人一眼,这才无奈离开了洛川街。
见陛下走了,老余赶紧上前一步:“王爷,现在怎么办?”
一肚子的火的姜桓眼睛一瞪:“去瑞祥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