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是要升殿拜见孝明天皇,所以松平齐宣不能像平时那样着袴。既然不能着相对简单的袴,那肯定也就没有办法骑着他好容易汰换来的法国大洋马咯。
老大一个的松平齐宣,被硬生生的塞进了小小的轿笼里面。没办法的,谁叫身上那身衣裳不方便骑马呢。而坐牛车又过于公卿化,松平齐宣一时间也没有符合身份的牛车给他坐。
怀里捧着文书原本,松平齐宣闭目假寐。他身周有二十四名忠心耿耿的老传习队兵守卫,都是他当年一手从武州八王子带出来的人,最是亲昵不过。等闲来几十个歹徒,根本不够这些精锐老兵杀得。
剩下的轿夫、开道等人,其实也都是明石藩的武士,只不过他们没有配枪,只是带着刀,充为仪仗罢了。
经过祗园,就是那个祗园精舍钟声响的地方,然后再过三条大桥,就能望见本能寺(非历史上那间本能寺原址)和仁王门,再往前走,便是上京区,很快就能抵达禁中。
京都相较于江户,气候还是温暖不少的。起码二月中,已经不太会落雪。像是江户,在农历三月,也就是西历四月份,居然还会下大雪。
历史上的樱田门之变,就是发生在上巳节,也就是农历三月三。井伊直弼出门居然碰上了大雪,为了防止雪水染湿刀鞘,护卫武士们把刀都收到了布袋之中,很是影响了他们在遇到袭击时的拔刀速度。
还好京都没有下雪就是了……
“到哪儿了?”实在是不太习惯坐轿子的松平齐宣,打开轿门,询问一旁的侍从。
“殿下,马上就过三条大桥了,那边就是本能寺。”侍从武士立刻止步,恭敬的同松平齐宣禀报。
外界的人忘记了松平齐宣是小霸王,可他们这些明石藩的武士,那可是见证了松平齐宣无法无天从小长到大的。那玩意儿记忆犹新,谁知道什么时候小霸王性子上来?这位老哥哥那可是有免死金牌这种无敌金身在的,德川家庆去世以后,就没人能够实际管束得了他咯。
“那不是快到了嘛。”松平齐宣点了点头,可遭了罪了。
“是,再过片刻便至。”
“恩。”
虽然没有下雪,可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嘛,这轿门一开,轿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真是不如骑马,如果骑马的话,起码身子运动了能够热起来,不至于这样一动不动,然后手也冻脚也冻的。
关上了轿门,松平齐宣左右望了望自己,衣服穿得是不是整齐,又扶了扶自己的冠带。虽然他也不是多看得起朝廷,可是毕竟此番交涉,干系重大。为了避免被人家先行挑出个什么错处来拿捏,还是要尽量避免在这种事情上出问题的。
正当队伍从三体大桥上下来,途经本能寺时,道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这名男子没有佩刀,起码从外面来看没有佩戴长刀。
“在下有冤情,请求明石侯受理!”
来人低头跪倒在一行人面前,将一封书状高高的举起,好像真是那种拦路喊冤的架势。
“若有冤情,径可向京都守护尾张侯呈报,快快让开!”开道的武士上前驱赶这名男子。
咱们以前说过的,一般而言,老百姓有冤情,只要能够把申诉状送到将军或者老中的面前。那么永远都是宽仁爱民,永远都是伟大正确的将军和老中们,一定会帮他主持公道。
前提是你得见到将军或者老中,然后还要能够把申诉状送到他们手里。
松平齐宣确实是老中,而且是仅次于井伊直弼,拥有最大实权的老中。毕竟他统掌兵权,麾下传习队新军赫赫,能征惯战,鼎助幕府。只要他受理了案件,那么不论是什么样的冤情,他都有能力帮人平反。
“还请明石侯受理!”跪在队伍前的男子不肯离开。
“去去去,去向尾张侯呈报。”见来人很不知趣,松平齐宣这边明明不准备受理,他还跪那儿喊,松平齐宣今儿有大事呢。
一来是松平齐宣本身就不想管这种事情,他是接受西洋文化的人,可他同时也是封建秩序的捍卫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在他这里还是很重要的。老百姓越级上告什么的,他不直接把你打一顿赶跑,已经是他宦海沉浮十几年,“修身养性”咯。
二来便是他得掐着时间去禁中皇居等候升殿,路上要是受理了此人的冤情,耽搁了时间怎么办?肯定会被那帮无理辩三分的公卿所攻击。
因为这个人距离松平齐宣的轿子起码有十多二十米,而且中间隔着不少人,就算是有个手枪,也不可能乱中打中轿子里的松平齐宣。加上又看着没有佩刀的样子,护卫在松平齐宣身边的传习队士兵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轿子周围,没有什么动作。
而开道的几名武士,则准备上前把那个人给拖走。只要不受理他的申诉状,就可以当做是不知道这件事。幕府运行到了这个时候,也惯是会做这种缩头乌龟的事情,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此时三条大桥上面,有一行人正在狂奔,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下京破获了池田屋尊攘分子聚会一案的冲田总司。他从生擒的尊攘分子嘴里,得知了今天清晨,可能有一桩刺杀。
现在京中被尊攘分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也就是德川庆保和松平齐宣了。德川庆保驻扎在二条御所内,身边上千大军,根本不可能进行刺杀。那么刺杀的对象,只可能是今天清晨要进入禁中面圣的松平齐宣了。
遥遥望见松平齐宣的行列,此刻正停在路上,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阻隔住了。但是起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冲田总司长舒了一口气。
可他的这口气还没有吐完,他就看到本能寺的院墙一侧,也就是松平齐宣的队列末尾后侧有人影在晃动。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