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贺仁春认识张守白,那江日胜刚才就会与他接头。刘子云到底是不是张守白,贺仁春不确定的话,与他接头没有意义。
江日胜向武山英一报告不假,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去看一眼死信箱,是否有最新情报。
在去泺源公馆之前,江日胜特意绕道中山公园,并没发现最新的情报。回来之后,他又去了一趟,还是没看到情报。
江日胜现在也很犹豫,刘子云是不是张守白?抓还是放?
这两个问题困扰着江日胜,他必须到石泰岩饭店前就作出决定。如果他的决定有误,将有可能暴露整个水草情报小组。
如果是一般的同志,江日胜将以水草情报小组的安全为上。可张守白不是一般的同志,他是政治交通员,负责与整个泉城的地下党同志联络。如果他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江日胜也有很多疑惑,刘子云断了一截的手指,还有他的信息,为何会泄露这么多?
最令江日胜奇怪的是,一向以泉城之虎自居的武山英一,这次对抓捕刘子云,却没有以往的兴趣。寺田清藏身为剿共班班长,对江日胜的行动,既不指导也不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完全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是对自己的行动太过信任?还是突然认可了自己的能力?
王海亭看到江日胜的车子后,迅速跑了过来,一边给江日胜开门,一边轻声说道:“江部长,你可来了,刘子云在餐厅用餐呢?”
江日胜说道:“走,去看看。你准备好了吗?”
王海亭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酒也喝了,肉也吃了,随时准备着。”
快到餐厅时,江日胜回头轻声吩咐道:“等会我们分开进去。”
江日胜先步入餐厅,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西服的刘子云,正在那里熟练地用刀叉切着生煎牛排。
石泰岩饭店的煎牛排非常有名,外焦里嫩,味道醇厚,用刀一割即向外淌血水,吃起来鲜嫩异常。一般人吃不惯,但吃惯的客人,都喜欢。
显然,刘子云就是那种已经吃惯的了。不仅如此,每吃一口,他还要拿起胸前的方巾擦拭一下嘴角。
江日胜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冒险一试。他从刘子云身边走过去时,朝外面的王海亭招了招手。
在门口的王海亭看到江日胜的手势,马上踉踉跄跄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酒瓶,一边走一边还喝了一口。
快走到刘子云身边时,王海亭突然脚一软,整个人扑到了刘子云身上。
正在用餐的刘子云,哪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整个人被扑到餐桌上,脸上沾满了牛肉汁。
刘子云扶着桌子坐直身子,手往脸上一抹,怒不可遏地说:“你谁啊?”
王海亭斜睨了刘子云一眼,不满地说:“你谁啊?老子走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挡我的路?好狗不挡道,知道不。”
刘子云高声说道:“我在这里坐得好好的,怎么碍你事了?服务员,把这个醉汉赶出去。”
江日胜走进餐厅里,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用某种方式通知刘子云。比如说暴露自己是特务的身份,或者让手下威逼刘子云。
但在他看到刘子云用餐的模样后,突然改变了主意。再看刘子云与王海亭的争执,他更是确信自己的判断:刘子云有问题。
作出这个判断后,江日胜内心还是很忐忑。刘子云与王海亭的争吵,他在冷眼旁观,刘子云如果真是张守白,绝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作为政治交通员,怎么可能跟陌生人在大庭广众争吵呢?仅凭刘子云的反应,就不可能是政治交通员。
再有,刘子云吃牛排时,动作熟练,显然之前经常吃。倒不是说我党的交通员,就不能吃牛排。根据地的同志,住在这么贵的饭店已经很心疼,怎么可能再花几块钱吃牛排呢?
服务员过来后,王海亭已经与刘子云扭打在一起,旁边剿共班的人表面劝架,暗中不断对刘子云下黑手,等服务员把他们拉开时,刘子云的脸已经肿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正在此时,石泰岩饭店正好有巡警“路过”,他们听到里面的动静,主动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石泰岩饭店的服务员求之不得,让巡警断案。
一名巡警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都带回警局,这位先生受了伤,录了口供后,得送医院治疗。”
巡警如此“公道”,刘子云也没在意,跟着巡警就去了警局。结果,一出门就被带到了特高支部。
贺仁春几乎是冲到江日胜的办公室:“江部长,为什么不让我审讯刘子云?”
得知刘子云被捕,他准备实施营救。可到特高支部后才发现,江日胜竟然把刘子云交给谢景禹审讯。
江日胜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审的,这是个假共产党。”
贺仁春瞠目结舌:“假的?”
江日胜冷冷地说:“他在石泰岩饭店的表现,像一个共产党吗?不要说政治交通员,连个普通交通员都不合格。共产党如果派这样的人搞地下工作,早被我们清除了。”
贺仁春正要说话的时候,江日胜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寺田清藏打来的,他告诉江日胜:“江桑,这次干得很不错,可以把刘子云交给他了。”
江日胜笑了笑说:“寺田君,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在用刑了,估计刘子云很快就会招供。”
寺田清藏冷冷地说:“刘子云很重要,如果他出了意外,你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江日胜说道:“我把他的牙齿一颗一颗拔光,把他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砸成肉沫,他要是再不招的话,我马上送到泺源公馆,请寺田君亲自动手。”
寺田清藏叹息着说:“其实,这个刘子云不是共产党。”
江日胜看了一眼贺仁春,故意大声说道:“不是共产党?不好,得马上去制止,下面这帮人下手可没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