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样,江日胜从特高支部之后,就会去泺源公馆。担任剿共班长后,他会先听张志发报告,结合两边的信息,再向武山英一汇报。
江日胜说道:“武山君,昨天晚上,特高支部在抓捕一名小偷时,无意间发现半夜还有人家里开着灯,跑过去一查,竟然是彭勇辉家。他当时在发报,给共产党发报!”
武山英一惊讶地站了起来:“什么?”
彭勇辉昨天才抓了个共产党,晚上就被发现给共产党发报,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彭勇辉是共产党,那吴平世是什么?肯定是冤枉的了。
江日胜说道:“电报和密码本已经拿过来了,送到了电讯科。角田正在验证,到了约定发报时间,应该能跟共产党建立联系。”
只要晚上跟共产党建立了联系,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别人要做到这一点很难,但他只需要与家里提前约好,到时候还能给日本人传递假情报。
武山英一慢慢坐回椅子上,问:“彭勇辉招供了吗?”
江日胜叹息着说:“他的骨头很硬,熬了几个小时才开口,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武山英一喃喃自语道:“都说共产党是特殊材料做的,果然不假。”
就一名卧底来说,彭勇辉在泺源公馆表现非常完美。他看上去反共特别积极,动手的时候手段残忍,谁看到都会觉得他是坚决反共的。哪想到,竟然是共产党的秘密情报员,电台就摆在家里。
江日胜问:“武山君,接下来怎么办?”
武山英一说道:“我要亲自审问彭勇辉,如果他真是共产党,可以借机弄清楚一件事。”
江日胜问:“什么事?”
武山英一缓缓地说:“葛西寿的事,他是日本共产党,我总觉得有问题。”
江日胜马上说道:“武山君,如果你用电台问葛西寿的事,恐怕共产党马上就知道彭勇辉出事了。”
武山英一诧异地说:“为什么?”
江日胜解释道:“共产党的地下工作都是单线联络,彭勇辉与其他人不发生横向联系,葛西寿是日本共产党,只有中共的上层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彭勇辉的上级知道详情,也不可能告诉彭勇辉。”
葛西寿的事情,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好。如果承认葛西寿是日本共产党,一旦被揭穿,不仅帮了彭勇辉,还有可能帮了葛西寿。
这次的任务是营救吴平世,顺便把彭勇辉清除出泺源公馆剿共班。江日胜和张志发都是共产党员,剿共班不允许有穷凶极恶的特务。如果有的话,必须清理掉。
武山英一问:“你说得对,只有借机打探消息了。江桑,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让共产党派人与彭勇辉联络?”
抓到彭勇辉只是第一步,清除内部的共产党卧底固然好,如果能通过彭勇辉的电台,将其他共产党引诱来,就更好了。
武山英一不问葛西寿的情况,江日胜也放心了。他给贺仁春打了电话,很快,奄奄一息的彭勇辉就被送了过来。
此时的彭勇辉,已经不成人形,一问话,翻天覆地就是这几句:“我是共产党,我是独立情报员,我的电台和密码本放在阁楼里,发报时间凌晨一点。”
来之前,也给他上了点药,但没送到医院,而是让特高支部的人随便包扎了一下。
武山英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彭先生,在泺源公馆还有没有你的同志?”
彭勇辉突然说道:“没有,我没有同志。”
武山英一问:“何继尧呢?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彭勇辉说道:“不知道,我是共产党,我是独立情报员,我的电台和密码本放在阁楼里,发报时间凌晨一点。”
武山英一有些沮丧地说:“带下去吧。”
武山英一审讯彭勇辉时,贺仁春也到了张志发的办公室。看到贺仁春,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握着贺仁春的手,激动地说:“太好了,怎么做到的?”
听到彭勇辉昨晚被捕,被抓到特高支部,并且供出自己是共产党时,他简直惊呆了。贺仁春昨天还在跟自己商量,下午没找到人,看来是与水草制定好了计划。
贺仁春看了一眼门口,意味深长地说:“无意间发现的,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里可是泺源公馆,哪怕在张志发的办公室,也不能随便说话。
张志发轻声问:“需要我怎么配合?”
贺仁春说道:“彭勇辉的发报时间是凌晨一点,要等到一点发报后,才能完全确定他的身份。”
肯定有人会怀疑彭勇辉的口供,毕竟,彭勇辉原来在泺源公馆的表现,确实无懈可击。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最好的办法是让电台说话,如果能收到中共方面的电报,一切质疑都将被击得粉碎。
张志发问:“既然彭勇辉是共产党,那吴平世是不是就不用审了?”
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营救吴平世。彭勇辉成了“共产党”,他抓的共产党,自然也就解除了嫌疑。
贺仁春说道:“按道理是这样,但得江部长指示。”
张志发有些担忧地说:“他能同意吗?”
贺仁春自信地说:“会同意的。”
张志发说道:“我怕他又要捞一笔,吴平世花了这么多医药费,又是个商人的身份……”
贺仁春安慰道:“如果只是给点钱,也不算什么嘛。”
张志发惊讶地说:“你好像很有把握?”
贺仁春微笑着说:“江部长有的时候,其实很不错。”
凌晨一点,根据彭勇辉提供的呼号和频率,泺源公馆的电讯人员角田,亲自操作那部电台,给山东分局城工科发了电报。
很快,城工科回电:随着世界反***的节节胜利,日军士气低落,国民党腐败无能,只有我党我军才能担负起解放中华民族的重任……,同时,要求彭勇辉利用合法的身份,开展日侨、朝侨的工作。
电报译出来后,武山脸色铁青,这封电报等于共产党的一次心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