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皇家园林之一。
在瓦官寺东北,后渚篱门附近,北临内秦淮河。
园内面积宽广,有数十亩空地,可供骑马和演武所用,所以何充选了此地作为羽林骑驻军所用。
在卞诞的监造下,园内的西北角,已经建立起了一排排的营房,虽然简陋,但是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建成,也是极其不容易。
再仔细看过去,那营房齐齐整整,马厩、辎重仓、粮仓、伙房、茅厕等一应俱全,中间还有排水沟纵横,四周栅栏围住,栅栏前有鹿角围住予以防御,鹿角之前又有壕沟,还有箭楼和望塔立在四角,整个大营已初具规模。
再看那校场的点将台已经在搭建中,又有一些人在整平地面,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之中。
司马珂望着面前的这一切,心中对卞诞不禁大为赞赏。
羽林丞卞诞骑马跟司马珂并行,但是谦恭的保持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边走边向司马珂汇报:“粮草辎重器械等物,将于三日内运送抵达,五日后辅兵入驻军营,十日之后,周镇军所精选百骑悍勇之士将先行入驻,郗司空及庾征西所允诺的两百骑,十五日后抵达建康……一应事宜,均报与君侯知晓。”
司马珂一边游览着,一边点头,心中不禁大为感慨。以前看小说中动不动就是几万几十万的兵马,就算是骑兵也是动辄上万,现在看来光三百名骑兵都这么麻烦了。
听着卞诞这么一介绍,三百名骑兵,要四百名辅兵来伺候,包括骑辅兵,火头军,辎重兵,工匠(木匠、铁匠、皮匠、土木匠),军医,杂兵等等
还有粮草的准备,听起来只有三百骑兵,也就是后世一个幼儿园的人数,但是这粮草消耗可不是一笔小数。
战兵和辅兵合计七百人的军饷和口粮不用说,光那马嚼的草料都是消耗极其惊人。
一匹三四百公斤重的驮马,每天要吃掉近7—8公斤干草(差不多5斤青草出一斤干草),外加3、4公斤豆饼大麦之类的精料,五六百公斤的战马,消耗会更大。一个骑兵要配三匹马,战马、乘马和驮马。仅仅维持羽林骑一个月的正常机动能力,需要120车粮草。
这还只是平时屯兵训练和守卫,若是行军打仗,消耗就更大。
所以司马衍预定的羽林骑只有三百骑,主要原因固然是因为南方少马,九百匹马已经是很难得了,也因为骑兵的消耗实在太大。
此时此刻,司马珂深感作为一名统兵将领,个人武勇只是次要的,组织策划能力更为重要,只靠个人武勇只能做敢死队先锋,做不了统帅。这也难怪王导父子,甚至谢安都不看好自己组建和统领羽林骑。
卞诞此人,搞后勤保障是一把好手,但是对行军打仗似乎并不精通。不过好在其对行军打仗不精通,否则若他前前后后都精通,自己就成了一个只会提刀砍人的战将了,而不是统帅。
所以羽林骑都尉这个职位,若只混个虚职,拉拉风也就罢了,若真的想借机把控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兵权,要学的东西还多。
这一点,司马珂也好,司马衍也好,似乎有点热血上头了,至少在很多朝臣眼中是如此。看来有空,还是得找个有行军打仗经验的将领好生请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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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珂从南苑巡查出来,又纵马出了南篱门,驰骋了六七里地才打道回府。
一为遛马,二为锻炼自己的骑术。
回府将马缰丢给马夫之后,司马珂刚刚踏入垂花门,便看到陈金迎了上来,急声道:“郎君总算来了,廷尉府的纪家公子在大厅中已等候多时了。”
司马珂哈哈一笑:“这厮又想来吃豆腐了。”
说完便大步流星般向前厅走去。
他与纪笙兄妹相称,其实交往次数并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何,一见到胡闹的纪笙,他的心情便会突然变得出奇的好。
陈金看着司马珂急匆匆而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喊道:“不是那个女公子……”
话音未落,司马珂已经进了前厅。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紫衣青年正在前厅等候,见到司马珂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向前施礼:“在下纪敏,拜见君侯。”
司马珂呆了一下,急忙还礼。
两人落座之后,纪敏这才仔细打量起司马珂来,心中不禁暗赞:“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般俊俏的公子,果然不愧为大晋第一美公子,怪不得小妹魂萦梦牵……”
两人寒暄一阵,用了茶汤,纪敏这才说明来意:“久仰公子大名,又得美食相赠,故家君特意遣在下来请公子到府上一坐,还请公子赏脸勿辞。”
其实,纪敏的越骑校尉司马,右第七品之职,比司马珂的品阶略低而已,犯不着亲自来请,派个使者来就好了。奈何纪笙非要逼着他亲自来请,终究胳膊拗不过大腿,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廷尉家的公子亲自来请,司马珂哪能不赏脸,当下两人出了府门,各自乘上牛车。
正要离开,突然迎面来了一辆牛车,见到司马珂正要离开,急声喊道:“前头可是永康亭侯?”
司马珂一听,急忙下了牛车,却见一人急匆匆的下了牛车,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来者居然是王导府上的使者,奉王悦之命,邀约司马珂今晚于潘楼赴宴。
按道理王悦相约,司马珂是不会拒绝的,但是总有个先来后到,只得如实相告,请那使者回复改日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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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府,前厅。
纪友端坐正中,纪敏和司马珂分坐两边。
三张案几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以及美酒。
大厅之内,丝竹声声,琴瑟和鸣,又有歌姬翩翩起舞。宴请贵宾,以歌舞助兴,是这个时代的规矩,纪府自然也不例外。
那七八个歌姬跳的西晋时盛行的杯盘舞,如同杂耍一般,将手中的杯子和盘子翻来覆去的抛接。
舞影蹁跹,歌声悦耳。
“晋世宁,四海平,普天安东永大宁。四海安,天下欢,乐治兴隆舞杯槃。舞杯槃,何翩翩,举坐翻覆寿万年。天与日,终与一,左回右转不相失。筝笛悲,酒舞疲,心中慷慨呆健儿。樽酒甘,丝竹清,愿令诸君醉复醒。醉复醒,时合同,四座欢乐皆言工。丝竹音,可不听,亦舞此槃左右轻。主与宾,自相当,合坐欢乐人命长。人命长,当结友,千秋万岁皆老寿。”
这杯盘舞,在西晋时期十分盛行,但是在东晋时却极为少见,就算是在王导府上都没见过,想不到能在纪府一见。
与上次在王导府上不一样,这次纪友相邀,纯粹就是想见上司马珂一面,想看看让自己女儿魂不守舍的元谨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宴席上气氛很融洽和轻松。
端坐正中的纪友,神情显得十分高兴,一边和司马珂交谈,一边轻敲着案几,与歌声相和。
就连一开始正襟危坐的纪敏,神情也变得十分轻松起来,很显然父亲对这心目中的准女婿十分满意。
大厅的屏风背后,又立着两人,正悄悄的往前厅望去。
最边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头戴明珠发髻,绾金凤挂珠钗,上身穿一袭对襟束腰绿色长衫,下着鹅黄长裙,肌肤胜雪,明眸酷齿,腰肢纤细,素手芊芊,正是换上女装的纪笙。
在她身后则是一个满头珠翠的、衣着华美的少妇,三十余岁,也是颇有姿色,正是纪笙的母亲谢荃,太常谢裒的妹妹,谢安的姑姑。
前头男主人纪友志得意满,兴高采烈,后面的女主谢荃也是对这未来女婿,越看越喜欢,暗自为女儿高兴。
大厅之内,司马珂和纪家父子聊到了羽林骑的事情,司马珂看纪家这架势没把自己当外人,借机向纪敏请教行军打仗之事。
纪友这才想到这未来的准女婿即将成为一军统帅,当即哈哈一笑道:“捷之(纪敏的字)年纪轻轻,虽为越骑校尉司马,但终究阅历不足。他那阿父为长水校尉,久经沙场,元谨若欲学行兵布阵之事,当请教于阿父。”
魏晋时期,江南人士称叔父和伯父都为阿父。
纪友说的是纪敏的远房叔父纪睦,也是秣陵纪家人,现任长水校尉,曾在苏峻之乱时期,担任鄱阳太守,与当时的督护王愆期和西阳太守邓岳三人同时被温峤任命为先锋,率军抵达建康,平定苏峻之乱。
司马珂听纪友这么一说之后,心中不禁大喜。纪睦既然与名将邓岳同为先锋,领兵作战的能力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能得到其指点一番,对于自己日后领兵必然大有帮助。
一时间,纪府前厅之中,气氛愈发热烈和融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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