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片混乱。
剧烈的撞击,已经将车窗玻璃撞得满地都是。破碎的玻璃将人划得满面是血。人们惊恐地喊叫起来,乱做一团。
许一山坐在中间,破玻璃没伤到他。但刚才猛烈的撞击,还是让他的腰撞在了座椅扶手上,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大家都不要乱。”
他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司机打开车门,安排惊恐的乘客下车。他最后一个下去,问浑身颤抖的司机:“你撞到了什么?”
司机心有余悸地指着路的另一边说:“有台小车掉下去了。”
这是一段盘山公路,一边紧贴山崖,一边面临深渊。
过去这里发生过不少车毁人亡的事故,公路部门在靠近悬崖的一边砌了水泥墩子,防止车掉下去。
现在相撞的车不见踪影,许一山心里陡地一寒。
他跑过去路对面,才发现相撞的是一辆黑色的小车。幸亏路边长着两棵大树,小车冲出路面,正卡在两棵树的中间。
小车里面没有动静,但车身在微微摇晃。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跌出来,落进脚底下的悬崖。
许一山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如果不赶紧将车里的人救出来,很难保证车身不会被一阵风刮落到山谷地下去。
如果车掉下去,神仙也活不了。
一车人都涌到这边来,没人说话,大家都傻乎乎地看着还在摇晃的小车。
许一山定下神来,命令中巴司机赶紧去车上拿粗绳。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急得许一山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吼道:“快去拿绳子,等死啊。”
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办法,拿绳子牵住小车,即使车掉下来,也不至于会一路翻滚落下去山谷。
中巴车上常年都备有粗绳,以便车出现故障事方便拖车。
司机连滚带爬取来了粗绳。许一山让他将一头死死缚在水泥墩子上,自己牵了另一端,准备爬上树去绑在小车大架上。
有乘客提醒他,这样太危险。万一车掉落下来,首先会将他压成肉泥。
许一山没顾那么多了,心里想,就算压成肉泥,也得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车滚落下去山谷。
他小心翼翼,手脚并用,费了不少劲,终于接近小车。
卡在树中间的小车摇摇欲坠,似乎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掉下去。
许一山屏声静气,慢慢将粗绳穿过小车大梁,打了一个死结。
就在他打好结跳下树的一瞬间,只听到噼啪一声响,树杈断裂。小车轰然落了下去。
上面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惊恐不已地张大了嘴。
粗绳起了作用,牢牢牵住了小车。
许一山顾不得喘口气,他再次手脚并用,爬到车边,打开了小车门。
小车司机满面是血,人已晕在方向盘上,白色的气囊将他保护在中间。
后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眼紧闭,似乎也晕了过去。老者旁边,一个少女,面容洁白,五官精致,正惊恐地看着他。
“别动。”许一山轻声喊道:“我来救你们。”
少女机械地点头,一动不敢动。
许一山轻轻将老者抱出来,交给紧跟在身后的中巴车司机。中巴车上几个没受伤的年轻人主动组成了营救人梯,将老者抬了上去。
老者救了下来,许一山问少女:“你自己能下来吗?”
少女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轻声道:“我的腿被卡住了。”
许一山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会把你救出去。”
少女使劲点头,眼里游荡着一层泪光。她显然很痛苦。
少女的腿被座位卡住了,似乎变了形。涌出来的血,染红了她雪白的丝袜。
许一山试了试去扳动座椅,座椅却纹丝不动。
他不敢太使劲,担心绳子突然断裂。粗绳绷得笔直,似乎只要多一点外力,绳子便会断了。绳子一断,小车便会如一块石头一样,滚落下去。
“你不要动。”许一山轻声安慰她说:“我会想办法救你。”
他让人去中巴车上拿了千斤顶过来,他将千斤顶顶在少女脚边的车底板上,一头支在座椅的钢架上。
他慢慢撬动千斤顶,很快就让少女的腿松了出来。
“我抱你出来。”他松了口气说道:“对不起了啊。”
少女没说话,眼神里却充满鼓励。
他将一只手插进少女的双腿下面,一条胳膊去搂了她的腰,轻轻一托,便将她从车里托了出来。
救小车司机倒没费多少手脚,只是他被撞得深度晕迷了,抬上了路面还是没醒过来。
许一山让所有参加营救的人都上去,他最后一个离开。
等他一脚踩到路面,耳朵里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回过头去,便看到小车像一张纸片一样飘落下去山谷了。
绳子不堪重负,终于断成了两截。
他心有余悸,顾不得休息,赶紧去查看三个人的伤势。
老者已经醒转过来,全身却无法动弹。司机还在晕迷当中,但没有生命危险。
少女坐在热心乘客给她铺的一件衣服上,面容苍白,牙关紧咬,却一声不吱。她腿上还在流血,小腿的肉被挤压变了形,令人不忍直视。
他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放在嘴里咬碎,吐在手掌心里便要往她腿上敷。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腿,喝道:“你干什么?”
许一山咧嘴一笑道:“别怕,我给你敷药止血镇痛。”
药丸是他爹给他的,他在外考察水利环境,经常出入高山密林。爹担心他遇到跌打损伤,让他随时带着药丸在身。遇到紧急情况,药丸能起止血镇痛作用。
许一山对药丸的功效深信不疑。小时候他爬树掏鸟窝,结果没踩稳跌下地,摔断了一条胳膊,他爹就是用这种药丸敷在他的伤口上治好的,连医院都没进去过。
药丸是祖传秘方,里面含有38味中草药。他爹曾经要将药丸的配方传给他,可惜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以至于他至今都不知道药方里究竟有哪些药。
药丸一敷上去,凉丝丝的,似乎穿骨透髓,痛感立消。
敷好了药,许一山去了小车司机身边。他又摸出一颗白色的蚕豆大小的药丸,让人帮助撬开司机的嘴,拿矿泉水将药丸灌了下去。
说也怪,司机很快醒转过来。他一睁开眼,便带着哭腔问:“廖部长呢?”
许一山问:“哪个廖部长?”
司机却不管他,左右顾盼,直到看到旁边坐着的老者,才不顾一切爬起来,手脚并用爬到老者脚边,喊了一声:“廖部长,我犯大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