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焱华将许一山叫了去他的办公室,黑着脸狠狠骂了许一山一顿。
段焱华给许一山戴上了一顶破坏洪山镇经济大局的帽子。他很激动,在屋里转着圈子,要求许一山主动找法院协商,收回辩护意见,与原告重新坐到谈判桌前去。
许一山等他骂完,冷冷说了一句,“书记,你是意思是让我损害国家利益,满足他人不合理要求?”
段焱华双眉倒竖,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许一山讪讪地笑道:“我没其他意思。我只不过说了事实。原告要求我们返还保证金本来就不合理。”
段焱华道:“人是活的,你就不能思想拐一下弯?现在双方都不退让,虹桥还要不要重建?一山啊,你要知道虹桥对洪山镇的重要性。这座桥,牵涉的可不仅仅是交通出行方便,而是有着重要的经济含义在里面啊。”
“当初你炸桥我没责备你,现在你阻止修桥,说实话啊,我对你是有看法的。”
许一山小声道:“难道我们退让了,虹桥就能重建了?”
段焱华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道:“你啊,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我们做人做事,都知道灵活运用。对方只是要求我们返还保证金,并且承诺会继续将工程做下去。而且,我听说对方并没要求我们现金返还,而是希望我们用土地置换。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你为何就是脑袋不开窍呢?”
对于段焱华的责备,许一山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
许一山不说话,段焱华便觉得有些尴尬。
在沉默一会后,他问许一山:“你就没话可说?”
许一山苦笑道:“书记,我还真没话可说。您指示,下一步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段焱华指示他道:“第一,消除影响,确保任何新闻媒体不要报道这件事。第二,迅速与原告方接洽,希望取得他们的谅解。”
许一山笑了,道:“我若这样去做,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相比较洪山镇的未来,你觉得你的脸重要,还是洪山镇的发展重要?”
“都重要。”
“不。”段焱华一脸严肃道:“在我们的心里,应该是洪山镇的未来最重要。只有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富足了,才是我们的追求。至于牺牲我们个人的形象,算的了什么?”
段焱华给许一山的压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的意见很明显,去承认错误,一切按黄大岭的想法去做。
许一山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可是面对段焱华的威逼,他只能妥协道:“书记,我去试试。”
他的所谓“试试”,完全就是个缓兵之计。
从段焱华办公室出来,他长舒一口气。
他现在要争取一个最有力的帮手给自己站台。他清楚地知道,凭着他的力量,他根本无法与段焱华他们抗衡。
段焱华不是他一个人,也不是黄大岭和洪荒。他们是一群力量非常大的群体,整个茅山县,应该无人能与之匹敌。
否则,明摆着的一件毁约官司,他们居然敢公开起诉?这就表示着他们早就胜券在握。
因为,他们清楚,在他们背后,站着一个黄山。
这场民告官的官司,黄山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见着黄山出面干涉,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一是黄山尊重法律,不以行政手段干涉司法自由。二是黄山知道,这场官司的最后结果。
熟知茅山县政治生态的人都知道,黄山是真正意义上的茅山老大。
若论根基,无人可与黄山匹敌。
他深耕茅山四十年,从基层干起,一直做到今天的一把手,可谓是真正见证了茅山县历史发展的第一人。
大多数人都知道,现在茅山县的各级部门负责人,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只要咳一声嗽,茅山县的官场都要抖一抖。
据说,黄山有个习惯,每次县里开常委会时,他都不会主动发言。他要等到所有人把话都说完了,才会轻飘飘的一锤定音。
比如,当年许一山入职水利局,这里就有一个故事。
原来水利局打算要进的人,并非他许一山。而是早就内定好的一个人。
当时,县里为了招聘这个人,还特地举行了公开招考。
许一山是参加这次公开招考的人。笔试时,许一山的成绩是摆在第一名的。可是等来等去,就是没等到面试的通知。
原来,内定的人成绩没考好,排在许一山后面十几名。
可是笔试成绩已经公布出去了,不好更改啊。于是,县人事局便去请示黄山。
黄山当时说了一句,“笔试不能代表全部,不是还有面试复试的程序吗?这点小事你们都不会处理?”
黄山的责备让人事局的人心领神会,可是没等到面试开始,突然传来原来内定的人放弃了进水利局的想法。人家要求要么进政法系统,要么进县委机关。
这是得陇望蜀啊!消息传到黄山耳朵里,黄山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决定,面试复试都不要进行了,直接将笔试第一名录用。
许一山由此阴差阳错捡了一个漏,成为茅山县水利局唯一一个没靠后门进去的公务员。
茅山县招商局临时借用了水利局的房子办公,这个因为外商要来投资而临时组建起来的机构,在段焱华的要求下,比房东水利局要阔气许多。
老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到许一山出来,远远地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许一山没迟疑,径直去了老董办公室。
“挨骂了吧!”老董笑嘻嘻地问。
县法院今天开庭审理保证金返还的案件,早就被他知道了。
老董这人人脉资源广,全县所有机关单位都有他的同学和朋友。因此,没有任何消息能瞒得住他。
许一山懊恼地笑道:“我挨骂,你高兴?”
老董笑嘻嘻道:“我当然高兴。你挨骂至少说明一个问题,你这个人还没变色。”
许一山狐疑地问:“我要变色的话,要怎么变?”
“简单啊,按他们说的去做,不就万事大吉了?”老董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他们可能没想到你许一山会是一个刺头。这下有热闹看了。”
许一山不满道:“你是在幸灾乐祸?”
老董摇摇头:“不,我是在担心你。”他压低声音,“你想想啊,你坏了人家大事,人家会轻饶你?许一山,你好自为之吧。”
许一山闻言,一颗心不由往下一沉。
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后果,只是一直抱着一个侥幸的心理。或许,正义之光不会暗淡!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你了。”老董神秘地说道:“老许,我可不愿意看到你壮志未酬身先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