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瑧在厨房忙,客厅里的许一山陪着陈勇闲坐。
电视开着,陈勇聚精会神在看报纸。许一山便只好瞪着一双眼去看电视。
电视里演什么,他全然不知道。因为他的心思也没在电视上。
饭菜准备好了,陈勇才起身去拿了一支酒来。
曾瑧看一眼便笑道:“老陈,女婿来了,你才舍得拿这么好的酒出来啊。”
陈勇面无表情唔了一声。
许一山立即起身去接过酒来,打开瓶盖,屋里顿时盈满了酒香。
曾瑧兴致勃勃表示也要喝上一杯。陈勇看了她一眼道:“你还不一样?”
陈勇的意思是,曾瑧平常滴酒不沾,无论应酬还是接待,她都是一杯果汁对付过去。
她笑丈夫看到女婿来,拿出珍藏的好酒。陈勇暗讽她见到女婿,居然要破戒。
“你们有联系吗?”曾瑧突然问许一山。
许一山一楞,羞愧摇头道:“还没来得及,我刚出来。”
曾瑧便微笑道:“一山啊,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看啊,你还是主动一点,叫小琪回来吧。她现在去给人当助理,一个妇联副主任,过去又没这方面的经验,怎么做啊?”
陈晓琪在得知陈勇拿了离婚协议书给许一山签字后,回家大闹了一场。
陈勇威胁女儿说,许一山这个人彻底废了,跟着他,她这辈子别想过上好日子。他是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替她考虑?
他甚至硬着头皮表态,只要陈晓琪与许一山脱离婚姻关系,以后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父女俩吵架,曾瑧一句话都没说。
陈勇的担心不是没来由,他紧跟着黄山的屁股,黄山的一举一动,他焉能不知?
在长宁县的商调函来了茅山县后,陈勇第一个感觉就是许一山完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官员,他深知黄山在这时候必然要找一个人来背黑锅。
外商严华来投资,黄山要求绝对保密消息,却不能对上面有保密。
他在严华来的第二天便去了市委汇报工作。市委听说有外商来投资,当然高兴,鼓励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项目留下。
黄山是当着市委书记拍了脯子的。
可是严华一走,计划破产。市委知道后,第一个印象岂不是他黄山没有能力?
作为下属,最怕的就是领导眼里没有能力。
事情的走向正与陈勇预料的一样,黄山在常委会上杀气腾腾地表示,有人出卖他,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手软!
起初,陈勇还以为黄山最多就是将许一山从洪山镇调离,将他安排一个闲职,永不重用。
没想到突然而至的商调函,让黄山暴跳如雷。
在县委作出对许一山停职查办开始,陈勇就敏锐地感觉到,许一山彻底废了!
陈勇也没料到女儿对许一山会有感情,在他告诉陈晓琪,许一山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后,往常一贯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的女儿,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跳了起来。
她质问父亲,凭什么逼着许一山签字?
陈勇轻飘飘告诉她,因为老子是你父亲。
陈晓琪道,现在婚姻自由,做家长的怎么可以干涉儿女的婚事?何况你还是一名政府官员,怎么能做普通群众都不会做的事?
陈勇被女儿质问得颜面全无,他第一次给女儿甩了一个耳光。
就是这个耳光,让陈晓琪下了决心辞职。
等到陈勇听到女儿辞职的消息时,陈晓琪已经独自一个人去了燕京。
曾瑧为此与丈夫吵了一架,两个人差点还动了手。
“今天的文件我看到了。老陈,你有什么看法?”曾瑧问陈勇道。
陈勇哼了一声道:“未必是好事。”
他看一眼许一山,欲言又止。
曾瑧给他打气道:“你别哼啊,有什么话就说。都是一家人,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陈勇这才慢条斯理道:“有句古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曾瑧白他一眼道:“你都什么话啊?一山会是走狗吗?”
陈勇冷笑道:“能好到哪里去?你们不知道站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吗?”
“你的意思是,一山做这个助理有风险?”
陈勇叹口气道:“茅山县还没有过先例的东西啊。你想想看,现在他是什么身份?好像全茅山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什么全县单位配合他工作啊,不就是说全县所有单位的人,都必须听他的吗?”
“你认为,别人会服?”
曾瑧不屑地说道:“这又不是我们家一山自己要的位子,他们有本事,也可以去争取啊?”
陈勇瞪了妻子一眼道:“老曾,亏你还是多年的老领导了,怎么还像普通妇女一样的见识?就算黄书记承认他,给他一定的权力,你就相信其他人都会像黄书记一样?”
曾瑧陷入了沉思。
过一会她迟疑地说道:“要不,一山去找黄书记,辞了这个什么助理?”
陈勇苦笑道:“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文件都下发了,还能改的过来?”
许一山坐在一边听他们夫妻说话,心里仿佛摇晃着一条小船。
其实,从黄山突然任命他为特别助理开始,他也就如陈勇一样,一颗心吊了起来。
因为,他缺的是根基。
黄山任命他为特别助理,意义不言而喻,全是冲着投资项目来的。
项目再生变,他将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曾瑧迟疑着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听天由命。”陈勇感叹道:“许一山啊,你就是一个大麻烦啊。你想想看,去了洪山镇,你炸了一座桥。当初如果不是我在黄书记面前立下保证,你早就被问责了。现在好了,你弄了一个什么油脂项目来,又挑起了他的胃口。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现在不光是茅山县,我相信衡岳地区的所有县,都在虎视眈眈这个项目。”
“你啊,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嘛。”
许一山这才低声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啊。”
陈勇哼了一声道:“当官的需要什么?政绩啊!这个项目无论落在谁手里,谁就有了一个别人无人逾越的大政绩。有了这个政绩,不说青云直上,至少也能说得上话吧?”
“我现在不妨告诉你,光是茅山县,盯着这个项目的人就不下五个人。黄书记是志在必得,谢县长要想在年底扶正,这也是一个关口。当然,他们两个还可以在这个项目上平分秋色,你知道最关心项目的人是谁吗?”
“段焱华。”许一山脱口而出。
陈勇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你不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