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没料到,他到云雾山村,居然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全村男女老少基本都来了。他们等在进村的路口,一看到许一山的身影,便响起了热烈的锣鼓声。
村支书是个半老头子,双手紧握许一山的手说道:“欢迎领导视察,热烈欢迎。”
大家簇拥着他,欢呼雀跃将他迎进村部。
村部是三间简陋的土房,房檐低矮得伸手就能摸到。
村支书站在门口朝身后的乡亲挥手道:“大家都回去吧,我们要给领导汇报了。”
村支书连喊了十几声,乡亲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唐欢给许一山倒了茶过来。茶是土茶,云雾山村人自己制的茶,样子不好看,泡水后,茶水碧绿如玉。
许一山想起在老董哪里喝过一种叫碧螺春的茶,发现眼前的茶无论在色泽,还是香气,以及味觉上,与碧螺春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问了后,才知道云雾山除了出油茶,还有不少的茶叶树。其中最古老的一株茶树,至今已达千年。
许一山喝的茶,正是从千年古茶树上采摘下来的今年新茶。
聊了一会,许一山才知道,自己是近五年来,唯一来过云雾山村的镇里干部。
许一山好奇地问:“段书记和刘镇长他们过去都没来过?”
村支书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这里路远,还不好走。领导来,会累坏。”
许一山笑道:“不会那么累吧?你们不累,他们会累?”
村支书苦笑道:“他们是领导,我们是草民。肯定不一样。领导身体娇贵,不像我们,贱得很,有一口饭吃就饿不死。”
许一山听得心里酸酸的,村支书的话里,含有太多的无奈了。
云雾山村就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在拒绝段焱华的整体搬迁后,更落得无人过问了。
村支书说,当年县里也来过一位领导。村民们担心领导走不习惯山路,特地用竹躺椅扎了一副滑竿,想将县领导抬进云雾山村来。
结果领导在看到滑竿后,将村支书大骂了一顿,甩手离开了,从此以后,再没县一级的领导来过村里。
这位领导不是别人,就是黄山。
“现在领导已经是一把手了,他肯定忘记了我们云雾山村。”村支书无奈地笑道:“我们当时也没坏心啊,就是想着领导进山太辛苦,想帮他省点力气。没想到领导生了那么大的气,所以我说,黄书记这人还真是好干部。”
聊过一阵后,有人来请许一山去吃饭。
村里安排了条件最好的一户人家接待许一山。全村各家各户将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送到这户人家里去了。
许一山去的时候,看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不觉湿了眼眶。
村里干部都陪着许一山一起吃饭,村支书拿出了最好的苞谷烧出来。
这是一种用苞谷自己酿造出来的酒,酒精烈度一点也不亚于闷倒驴。
酒入喉咙,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从喉咙里一路划下去一样。
村支书解释道:“许镇长,我们这里条件不好,没有好酒招待你,千万别见怪。”
许一山本想推辞,但看到他们一桌人都在望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好酒,我陪大家喝点。”
云雾山村常年在云雾里,一年到头湿气重。
驱寒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
因此,全村人,无论男女,都能喝上几杯。
唐欢面前也倒了满满一碗,她显然一点也不怵,反而担心许一山能不能喝这么烈的酒。
在喝酒方面,许一山是最有自信的一个人。
即便如此,一场酒喝下来,许一山出现了人生第一次醉意。
村里已经将要安装的榨油机地方腾了出来,变压器就装在榨油机房的旁边。
现在就等着设备进山。
许一山建议采用抬棺方式运送机器进山的建议,得到了全村人的认可。因为除了这个办法,没有第二个可以将机器运进山里的可能。
支书也醉了,指着一桌子的人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现在像你这样深入民间的好官不多了啊。你就是我们云雾山村的恩人。我们云雾山村从现在起,一代代都会传下去,许镇长是恩人!”
许一山一听,差点掉下泪来。
他心里想,自己才为他们做了这么一点事,他们就那么感激自己。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啊。
老百姓太淳朴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都是他该做的吗?
不,应该是政府该做的。
云雾山村作为最基层的一个村民组织,它理应得到像其他所有村的一样待遇。
可是现实是,人们似乎忘记了大山深处还有这么一个村落,还有这么一群淳朴的山里人。
喝了酒,路途又远,村支书这么也不让许一山下山回去。
他安排唐欢道:“欢,你家最干净,今晚,许镇长就住你家。”
许一山还想推辞,唐欢已经站起身,轻声说道:“就怕许镇长嫌弃我们山里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一山哪还敢说要走?
村支书将许一山送到唐欢家门口,嘱咐唐欢好好照料领导,他摇摇晃晃着回家去了。
苞谷烧果真厉害,即便如许一山这种自带解酒酶的人,也禁不住头晕眼花。
唐欢让许一山住她的房间,她与她娘挤一张床。
唐欢安排好后,转身出了门。
没多久,她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让许一山洗脚后再睡。
许一山还以为她嫌弃自己不讲卫生,听唐欢抿嘴一笑道:“山里气温低,你又喝了不少酒,会带动身上的寒气,热水泡脚,不但解乏,还能驱寒。”
见许一山不动,她突然蹲下去身子,抱起许一山的一条腿放在怀里,开始动手给他脱鞋。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想将腿抽回来,一动,感觉碰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不觉心神一乱。
唐欢却毫不在意一样,她将许一山的一双鞋脱了,又帮他脱了袜子,抱着他的一双脚,轻轻放进热水里。
许一山一动不敢动,他甚至不敢张开眼去看蹲在地上的唐欢。
“好了。”唐欢站起身说道:“先泡一会,等到皮肤都泡红了才可以。”
水温很高,许一山起初觉得烫,想抽腿出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没一会,他感觉脚心里往上涌起一缕温温的热气,慢慢流遍全身。
顿时,全身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舒畅无比。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村的茶油要怎么办?”唐欢突然问他道:“现在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