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一提到云雾山,曹朝阳便变了脸。
他生硬说道:“小许,不提云雾山。那是你根据地,水泼不进,针扎不进。”
说完,马上解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许一山问:“谁说的?这话不地道啊。”
“地道不地道,你心里清楚。现在我们镇里想去村里办点什么事,根本就没人理。”曹朝阳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让他们都晓得,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许一山听他口气很不好,狐疑道:“得罪你了?”
曹朝阳没吱声,只是哼了一声。
许一山辩解道:“老曹,肯定是你们有些工作没到位,群众不理解,所以不配合。”
“不聊。”曹朝阳似笑非笑道:“会有人治他们的。”
曹朝阳没见着谢县长,心里本来就很不舒服。许一山再提起云雾山的人和事问他,无异于火上浇油。
中午,许一山想请曹朝阳去县委食堂吃饭,被他拒绝。
曹朝阳笑道:“小许,老子现在大小也是个镇长,跟你去吃食堂,别人怎么看我?干脆我请你,县城酒店,随你选。”
许一山也婉拒了他,起身送他出门。
曹朝阳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身来,他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小许,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方便,我们就说,不方便就算了。”
许一山心想,都出门了,还有什么话要回去说?
想归想,碍于面子,他只能打着哈哈道:“没事,我方便。”
再次回来办公室,曹朝阳的神态变得凝重了许多。
他欲言又止几次,最后才试探说道:“许老弟,我们认识该有七八年了吧?”
许一山道:“刚好七年。”
“七年,怎么也算是老朋友了不是?”
“当然是。”
曹朝阳就笑,压低声道:“老弟,你应该知道我这个镇长位子是怎么来的吧?”
许一山摇头道:“老曹,这是你的能力。”
“屁能力。”曹朝阳笑骂一句道:“我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说实话,我觉得现在最好干的是,就是当官。你信不信,扶一个傻子坐在我的位子上,他照样能做的有声有色。”
曹朝阳的话有些敏感,体制内当官的人,更不愿意听到。
什么扶个傻子坐上去也行?这不是明摆着说当官的都是饭桶,或者干脆就是傻子吗?
事实上,许一山觉得曹朝阳的话并没错。
“我实话跟兄弟说,我这个镇长位子,是别人封我嘴的。”曹朝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确实吓住了许一山。
提拔干部的程序非常严格,谁有那么的本事饶过复杂的程序,直接将他安排在镇长的位子上?
许一山念头一起,顿时又低落下去。
想起自己不也是从一个小人物突然提拔为副镇长的吗?
这年头,只有不敢想的,没有不敢做的。
问题是,曹朝阳说别人是为了封他口才让他做了镇长,他知道什么秘密?别人要封他口?
“我问你,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许一山茫然摇头,他实在是想不通曹朝阳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目的。
“要想让秘密成为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嘴。”曹朝阳苦笑道:“要想让人闭嘴,又只有一类人才能永远闭嘴。”
“哪一类人?”许一山机械地问。
“死人。”曹朝阳说得很轻松随意,仿佛在讨论一件与他不相关的事一样。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曹朝阳似乎打了一个寒颤,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起来,“许老弟,我总感觉有人要我的命。”
许一山一愣,随即大笑道:“老曹,我还以为你要与我说什么呢。你疑神疑鬼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神经衰弱造成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就不会有这种妄想了。”
“不,我是认真的。”
“我问你,老曹,你觉得谁会要你的命啊?”许一山逗着他笑道:“不过,我理解你。每个人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心里都会胡思乱想。”
曹朝阳垂下头去,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就明白了。”
许一山摇摇头道:“老曹,你不用跟我说。”
许一山阻止曹朝阳把话说出来,并非是随口而言。
他担心曹朝阳真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倘若如此,自己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帮他,凭什么?不帮他,良心上能不能过去?
第二个念头是,他以为曹朝阳还在纠结没能得到谢县长的召见而胡思乱想。曹朝阳这个时候上谢县长的门,一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毕竟,他这一行为在提拔他的人来看,就是明显的背叛行为。
“你不要拦我。”曹朝阳叹口气道:“我给兄弟你说句心里话,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可以说了。而且我强烈的感觉到,我要再不说出来,估计以后就会是悬案。而且,与一个没有责任感和勇气以及能力差的人说,不如不说。”
他先给许一山戴了一顶高帽子。意思就是,除他许一山外,没人值得他曹朝阳说心里话。
这下许一山进退两岸了,拒绝他不是,不拒绝他,更不是。
从曹朝阳的神态和语气,许一山已经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不,曹朝阳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请回来,吞吞吐吐的没说出来。
“这样,我提一件事,你若有兴趣,我就说。若你没兴趣,就当我放了一个屁。”
许一山无奈道:“老曹,你说吧,我听。”
曹朝阳不说话了,垂着头开始抽闷烟。
许一山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受复杂激烈的思想斗争,也就没催他。
一支烟抽完后,曹朝阳才低声说道:“我要说的,是无修庙里的两件宝贝的事。”
许一山失声惊叫起来:“无修庙的钟鼓?”
前段时间,他与陈晓琪通电话时,陈晓琪就提过燕京拍卖会的事。陈晓琪说,她在拍卖文件上看见过有两件文物藏品,就是无修庙的钟鼓。
陈晓琪的电话,勾起了许一山想要探究钟鼓去向的原因。
可惜年关将近,繁杂小事太多。这段时间他忙于给袁珊瑚卖猪去了,几乎就忘记了陈晓琪提起过的钟鼓一事。
现在曹朝阳突然提出来说,不由他警惕起来。
“你说的没错。就是无修庙的钟鼓。”曹朝阳缓缓说道:“我现在是无修庙的罪人,今后无论我多悲惨的结局,都是我自找的,与别人无关。”
许一山故意轻松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曹,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不好?”
“我没吓你。”曹朝阳双眼盯着许一山道:“我若是意外死了,必定与这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