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许小山一路狂奔而来。
许一山一眼看到是自己小弟,顿时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
许小山也看见了哥哥,哇地一声哭出来,“哥,快回家,爹不行了。”
许一山二话没说,拔腿就往家里跑。
许赤脚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屋顶,一动不动。
娘坐在床边垂泪,看到许一山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原来昨天吃过年夜饭之后,许赤脚便回到他的药房。
他告诉小儿子许小山,今夜他要趁着机会,试试他研制出来的新药丸。他不忘叮嘱小儿子,万一他走了,一定是成仙了。
许小山到底年小,不懂爹在说什么。
直到他看见爹在吃下去两颗黑溜溜的药丸后,人没了动静才慌张起来。
他喊来娘,娘看过一遍后,嘱咐小山去守好门,不让一个人进家里来。
娘心里明白,许赤脚这是吃了他的长生不老药丸。他若死了,恰逢大过年的,不能惊动四邻,只能悄悄在家守着。等过了大年初三之后,才可以报丧。
从昨夜到现在,许赤脚除了心口还有一丝温热,与一个死人毫无两样。
看热闹的乡亲听闻许赤脚走了,大家默不作声叹口气,转身离去。
不是他们冷漠无情,而是规矩。
没过大年初三,大家都心存忌讳。
许一山蹲下身去,轻轻握住爹许赤脚的手。
许赤脚的手冰凉异常,让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颤。
娘叹口气道:“一山,挂帐子吧。”
娘的意思很明显,尽管许赤脚的心口还有温热,人肯定是走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惊动左邻右舍。只能拿帐子将床盖住,等待三天后报丧。
许一山摇摇头道:“娘,我爹还没走。”
“胡说。”娘激动起来,眼泪汹涌往外流,“一山,你爹走了啊。孩子,娘知道你舍不得你爹走。可是这个老东西不听劝,这下害死自己了吧。”
许赤脚在拿到儿子给他的无修老和尚的薄书后,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对所有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了,除了上山找药,他闭门不出。
按娘的说法,爹许赤脚已经走火入魔。
许一山坚定地说道:“娘,我爹是真没走。”
他看着爹许赤脚的眼睛说道:“娘,人走,眼先死。你看我爹的眼,像死了吗?”
娘小心翼翼地过去,仔细看了看丈夫许赤脚的眼,犹豫不定起来。
从昨夜小儿子许小山叫她进来开始,她就看见丈夫的眼睛一直是这样看着屋顶。
起初,她还以为丈夫是心愿未了,死不瞑目,吩咐小儿子许小山去替爹抹上眼皮。
但许小山无论怎么去替爹合眼,许赤脚的一双眼睛都是顽强地睁着,怎么也合不上。
娘陪着爹,守了整整一夜。
到天明时,小儿子许小山心里害怕,趁着娘没注意,跑出家门去叫人。
其实,许一山不敢确定爹究竟走没走,他只是希望,爹没事。
许赤脚心口的温度一直在,这让许一山坚定地认为,爹许赤脚没死!
戏剧性的一幕,在中午时分出现了。
许赤脚的手脚突然动了动,眼皮子眨了眨,人便坐了起来。
娘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居然连退了几步。
小弟许小山更是不敢靠近过来,远远地躲在门边朝屋里张望。
许一山坐在床头,将爹许赤脚拥在怀里,悲喜交加地喊道:“爹,我是一山,我回来给您拜年来了。”
许赤脚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你让你娘和小山都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许赤脚死而复生,这对娘来说,是最大的喜讯了。
听丈夫要赶自己走,娘不满道:“老东西,你是死得活不得,活得了不得。你还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许赤脚脸色一沉道:“让你走就走,废话那么多。我与儿子有重要的话要说。”
既然丈夫没事,娘的心落了地。
她真出去了,不忘将小山喊走。
许赤脚让儿子许一山去关了门,确信外面没人时,才小声说道:“一山,爹一辈子没求过人,这次我要求你给我办件事。”
许一山眼眶一热,赶紧道:“爹,您说。”
许赤脚道:“你找人帮我把无修庙修一修,我要去庙里住。”
许一山吓了一跳,赶紧道:“爹,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怎么可以去庙里住?”
许赤脚沉下脸去道:“你听我的就是。”
许一山便不做声了。爹的要求让他很为难,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无修山上,他根本无法做到。
他迟疑道:“爹,其实你在家也一样啊。”
许赤脚摇了摇头道:“你不懂。”
见儿子不表态,许赤脚赌气道:“你不帮我,我自己弄。”
无修庙已经不知被谁拆得七零八落。而且,庙里钟鼓失踪后,小庙就失去了灵魂。
许一山怎么也不愿意爹独自去庙里住,在他看来,爹就一凡人,怎么能修仙?
可是,看爹意思,非去不可。
他无奈道:“爹,要么等我恢复了无修水库的生态后,你再去?”
许赤脚茫然问:“什么生态?”
许一山道:“我要把无修水库的大坝建起来,让无修水库恢复它原来的模样。那样,你再去无修山上,可以吗?”
“不,我就在山上住着,等着你来恢复。”
许一山一听,感觉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劲了。爹这不是给他戴了一个紧箍咒了吗?
听说许赤脚又活了过来,全村人都来看望他了。
许赤脚不让一个人进他的药房,他也不出来。
快天黑的时候,他才将许一山叫到跟前,递给他一个小巧的瓷瓶子道:“好好收着,带在身边。记住,它可救你命。”
许一山笑道:“爹,你给我的是什么神仙宝贝啊?”
许赤脚没理会儿子的玩笑,继续叮嘱他:“记住,粉红色的,只可给女人服用。”
许一山摇晃着瓷瓶子,听到里面传出来轻微的响声,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女人可用?”
许赤脚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想她成为你的女人的人。”
许一山摇着头道:“我不要,这不是好东西。”
许赤脚瞪儿子一眼,“东西没有好坏之分,在于人心。你今后是做个好人,还是做个恶人,全在你自己。做人,良心为上,违背良心,必遭天谴。”
“一山,爹已不是常人,以后如果出现意外,你不要大惊小怪,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安排。你出去吧。”
许赤脚将儿子从屋里赶出来,再不见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