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呆了两天,许一山有些坐不住了。
茅山县刚开完人代会,各项工作都要步入正轨。
新县长彭毕一改过去谢飞的工作作风,办事雷厉风行,且说一不二。这在他还顶着一个“代”字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了出来。
如今“代”字摘去了,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茅山二当家,其锋芒即便是黄山书记,也会选择有意识地回避。
彭毕能来茅山出任县长一职,其背景就值得人浮想联翩。
试想他是全衡岳市最年轻的领导人,如果背后没人,他怎么可能鹤立鸡群?
黄山是个聪明人,他坐的这趟末班车已经让他心存侥幸了。他不想有任何大的变故,只想着安安静静,平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届,成就功德圆满,解甲归田。
因此,彭毕在正式被任命之后,他几乎是放手让彭毕去干了。
因为,茅山县有再大的政绩,他也不会因此而得到提拔升迁了。他的年龄已经限制他这一辈子能走得最远的路,就是茅山县委书记的任上了。
同样,茅山县出了问题,责任他也能一推六二五,干干净净。
比如这次段焱华差点弄出来的政治风波,他事先是警告过段焱华的,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段焱华岂会听他的警告?在段焱华看来,黄山的确是老了,失去斗志了。他自己如果再不争取,可能就会陷入“处级陷阱”再无机会。
所谓“处级陷阱”,其实就是一些人总结出来的仕途经验。
在体制内,从科员到正科级,一般只需要三到五年就可完成积累。
从科级到处级,这是为官之道的第一道大坎。
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就止步在正科之内,很少有几个能进入处级干部序列。
体制内的人都清楚,科级不算领导,最多就是一个吏。只有达到处级以上,才有资格进入高干的行列。
然而此高干与彼高干又有着天壤之别,处级干部在严格意义上还算不得真正的高干,只有上升到厅级,才算是人生赢家。
但要想从处级进入厅级队伍,其难度之大,已经远超普通人想象了。
试问诸位,大家身边科级干部如云吧,处级干部也垂手可得吧?但厅级的领导,多少人一辈子能有机会共坐一席,握手言欢呢?
森严的干部级别,将在一个阶级内的人分为三六九等。
即便如胡进,空降衡岳市之前已经是司局级干部,在衡岳市基本属于一枝独秀的人物,可是在偌大的燕京城里,他又算得了什么大人物呢?
回到“处级陷阱”话题上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是说,一个人的仕途走到了处级级别,基本达到了普通人的人生巅峰了。
处级是一个巨大的坑,将98%的官员扔在坑底无法爬出来。
由处级往上走的人,实属凤毛麟角,首屈一指。
有人说过,出名要趁早。
其实,为官之道,何尝又不是如此。
毕竟,年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坎。在一定的年龄期内没走到预定的位子,基本可以放弃过去的理想了。
彭毕的年龄优势,目前在衡岳地区无人能及。
换句话说,他是最有前途的官员之一,只要他守住底线,站稳脚跟,未来不可限量。
许一山在陪着孙武将省城名胜古迹基本走了一遍后,开始试探着提出,他得回茅山去了。
孙武含着笑道:“老弟,你急什么?该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就回去了。”
许一山道:“我与你不同,你是老板,我可是个打工的。”
孙武笑嘻嘻道:“你不用提醒我,你不就是个镇长吗?领导干部嘛。再说,洪山镇没有你就不转了?安心玩几天,好不好。”
许一山斩钉截铁道:“不行了,再不回去,别人该说我闲话了。”
“让他们说去啊。”孙武不以为然地笑道:“到时候你做一件事,顶得上他们做一辈子。”
无论孙武怎么挽留,许一山都强烈地表示,第二天他就回茅山。
孙武没表态回不回去,下午突然通知许一山,陪他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
许一山楞了半响,他没听说孙武在省城还有人啊。
孙武看他不解的样子,解释道:“老子当了一辈子的兵,还没几个兄弟吗?”
许一山听说他去与战友聚会,表示自己去不太方便。但孙武坚持要他一起去,并神秘地笑道:“老弟,你去,绝对不让你后悔。”
在孙武的强烈要求下,许一山勉为其难陪着他去赴宴。
这一去,还真让他感到特别的意外。
接待他们的是孙武的老战友,说严格点,应该算是孙武的老领导。
他们过去都在一个部队,部队属于工程兵序列。在裁撤的时候,把部队的番号都注销了。
老领导回到地方后,由于在部队的级别就非常高,因此直接进了省委,是省委副秘书长。
这个级别有点吓人了,许一山在见面之后,不由肃然起敬。
孙武在饭前与副秘书长单独会谈了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许一山与余艳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在交谈中,许一山得到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
严华准备将家产的一半交给孙武,算作是他代祖上对留在大陆的亲人们的补偿。
许一山小心翼翼的问:“这一半的家产,大约是多少?”
余艳想了想道:“大约五十几个亿吧,我说的是美金。”
许一山这一下吓得不轻,他暗自算了一下,五十亿美金,换算成人民币,就是350亿。一夜之间,孙武就成了百富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他狐疑地问:“严总手笔这么大?”
余艳浅浅一笑道:“严总找到了亲人,比什么都高兴啊,他恨不得将全部家产都交给孙哥呢。”
“为什么?”许一山惊呼出声。他暗自想,这个严华看起来不傻啊,难道他没孩子?不会将家产都遗传给自己孩子?
余艳显然猜透了他的心思,她淡淡笑道:“你是在想,严总为什么不将遗产留给自己子孙吧?”
许一山老实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疑惑。”
余艳没再解释,许一山正想刨根问底,孙武会谈的门突然打开了,他与副秘书长一前一后出来了。
整个晚宴上,许一山都表现得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想,孙武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他的人生算是彻底改变了。
严华没能在茅山完成的心愿,孙武还会接手完成吗?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喝酒后的微醉,以至于副秘书长离开时,他都没主动上去与领导话别,而是等着副秘书长主动过来与他握手。
孙武被天降横财砸中,这是无数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机会。
但许一山没有眼红,更没嫉妒。
他只是想,孙武拿着这么多钱,就该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