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确实没法停住脚步。
工业园区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之后,他现在要干的就是替颜八讨回投资款。督促颜八投资修建云雾山的出山公路。
在市里第二次约见了魏浩之后,魏浩无奈表示,他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答应让许一山见一面在押的洪荒。
与洪荒见面是绝密,魏浩在精心布局之后,通知许一山去了一看。
衡岳市一看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戒备之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接待他的干警没与他说一句话,全部交流只靠眼色。
许一山被带进一间讯问室,刚坐下没一会,就听到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由远而近。
隔着铁栅栏,许一山看见洪荒被两个干警搀扶着进了门。
洪荒被剃了光头,已经长出来一层青色的毛茬。
他双手戴着手铐,脚上被敲上了脚镣。用一根铁链将脚镣串在手铐上。
他步履迟钝,双目无神。
在他一眼看到栅栏后面坐着的许一山,他的眼里突然射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来。嘴唇颤抖了几下,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出来。
搀他进来的干警在将他锁进椅子之后,关门离开了。
讯问室里,就只剩下许一山与洪荒四目相对。
许一山心里清楚,尽管屋里没一个人在,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讯问室里无死角的摄像头,正在严密注视着他们。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监听。他们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监视。
许一山先开口,“洪老板,还好吧?”
洪荒苦笑,摇摇头道:“你觉得我好吗?”
马上,他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可以见我?”
看来洪荒对法律还是有研究的,至少他知道许一山目前根本没机会与他见面。
但现实就这样,许一山就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铁栅栏,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许一山没回答他的疑问,他现在要抓紧时间,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他知道看守所不会给他太多时间,而且见过这一面后,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见他了。
于是,他径直开口问:“颜八投资款去了哪里?”
洪荒笑了笑道:“我不清楚。”
“你是法人代表。”
“许镇长,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很多法人代表不是真正的老板吗?”
洪荒显然还不知道许一山已经高升成为茅山县招商局长了,所以他的称呼还停留许镇长的称谓上。
“这么说,你对公司没有控制权?”
洪荒老实答道:“是。”
“谁是实际控制人?”许一山试探着问。
洪荒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反而将头垂了下去。
许一山知道他心里有顾忌,便开导他说道:“洪荒,你配合我,我绝不会不管你。现在你的情况不乐观,希望你能看清事实。”
洪荒沉吟一会,抬起头道:“许镇长,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帮不了你。到了今天这地步,我也认命了。”
许一山鼓励他道:“你不要灰心丧气,只要你不放弃,就不会没有可能。”
他在暗示洪荒,希望洪荒能听懂他的意思。
果然,洪荒的眼里又流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的。他咬着牙道:“我知道自己的事,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松。我也知道,有些人想我死。他们越想我死,我越不会那么容易死。”
他的语气变得寒冷起来,许一山感觉身边流窜着一股冷飕飕的风。
“就算我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他看了许一山一眼道:“许镇长,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理,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许一山故作轻松道:“洪荒,别想得那么复杂。你得事,只要查清楚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洪荒苦笑道:“是不是大事,我心里清楚。许镇长,既然你问到颜八这件事上了,那么就告诉你一句话,这笔钱,我从来就没见到。我担任法人代表的这个公司,是个空壳公司。账面上没有一分钱。不要说颜八,就是我自己投进去的钱,一样没有了踪影。”
许一山吃了一惊道:“钱呢?”
洪荒摇摇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敢问。”
听到洪荒这样说,许一山的心里冒上来一丝失望。
其实,他早就该猜到结果。只是心底残留着一线希望。希望洪荒在这个时候能做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既然账上没一分钱,那么这笔钱总得有个去处。
公司法人原来是黄大岭自己,这就证明一个道理,这笔钱,与黄大岭有关系。
他干脆挑明了问:“洪荒,你的意思是这笔钱落在了黄大岭手里?他把公司的资金挪空了?”
洪荒神色变得有些惊慌,他连忙申辩道:“我没这样说。许镇长你不要乱猜。”
许一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洪荒还对黄大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黄大岭能救他。
要想让洪荒把真相说出来,只能断了他的希望。
他不慌不忙看着洪荒道:“洪荒,你现在还对黄大岭抱有希望吧?希望他来救你出去?这么说吧,黄大岭可能没这个意思了。他目前在筹划着移民,你知道吗?”
洪荒吃了一惊,神色变得愈发慌乱。
他故作镇静道:“他移不移民,我能管的着?人家有钱,想移民是他的本事。”
许一山淡淡一笑:“他若是移民成功了,在国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你,还在监狱里为他担罪,值得吗?”
洪荒心虚道:“他不会不管我。”
许一山大笑起来,道:“洪荒啊洪荒,你到现在还活在梦里啊。这么说吧,他拿什么来管你?”他压低声音,将身体往前倾着,一字一顿道:“如果,这件案子还在茅山县,一切皆有可能。但现在你的案子已经被市局接管了。可能就没那么乐观了。”
洪荒显然慌了神,他眼睛四处乱看,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许一山看着他的样子,知道此刻他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没去打扰他,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几分钟后,洪荒的精神防线显然奔溃了。
他紧咬着牙道:“他想跑,没那么容易。许镇长,我要举报。”
洪荒要举报,这事就不属于许一山能管的了。
果然,在洪荒说出要举报后没一会,看守所的人进来了,提醒会见结束。
许一山还没等到洪荒将秘密说出来,可是看守所的人丝毫不肯给他多几分钟了。
对面的洪荒已经被人带走了,他等下去也没意义了。
许一山站起身,长长叹口气,随看守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