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回到房间还没坐稳,便接到胡进的电话。
“回来了?”他问,语气显得与往昔不同,似乎带着一丝凝重。
“回来了。”许一山回他道:“老胡,睡了没?”
“没。”
“方便吗?”许一山想了想说道:“我想与你聊聊。”
“正有此意。”胡进呵呵一笑,“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去你哪里?”
“你是领导,当然我去你房间。”
挂了电话,许一山打开门往外看了看。楼道里寂静无声,也不见一个人。
胡进与他不在一个楼层,梁国明也不在。不知是有意安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三个人的房间都隔了几层楼。
胡进衣冠整齐,看着许一山闪身进来,笑道:“你怕人跟踪呀?”
许一山没回他,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试探着问:“你的秘书呢?”
“我让他们回去了。”胡进笑了笑道:“等这边的事一结束,我准备回一趟燕京。”
“这个时候回去?”许一山担忧地问:“年底了,各项工作那么多,那么忙,你还有时间回家?老胡,不是我说你,这个时候回去,时间选得不对啊。”
胡进一本正经地问:“这时候不对,什么时候对?老许,你现在变了啊,还知道什么时候对不对了啊。”
许一山讪笑道:“我就是觉得你现在离开,时机确实不太好。”
“你说的是他的原因?”
许一山看了看他一眼,没作声。
“你找我来,不是想随便聊聊吧?”胡进翘起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出来。
相对于许一山,胡进的身体显得有些胖。他在读大学的时候,身材差不多就已经定型。微胖微胖的,显得很可爱。
他胖,可能与他的家庭出身有关。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他,不可能不胖。而且胡进有个致命的毛病,从来不喜欢锻炼。
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吃饱了拿本书躺在床上看。胡进读书的速度很快,一本砖头厚的书,他一天就能读完。而且他绝非是走马观花,他惊人的记忆力曾经让许一山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一山曾经试过他,胡进在一天将一本书读完后,许一山拿着书随便翻开一页,只要读几句,胡进便能将后面的话背出来。
他的表现让许一山很疑惑,以他的记忆力,他完全可以考上清北两所大学中任意一所。毕竟,清北大学录取燕京的学生,分数线与其他地方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燕京能进清北两所学校的分数线,在中部省连个像样的专科学校都无法进去。许一山能考上水利学院,他的成绩在茅山县已经是数一数二,就算在衡岳地区排名,也属于佼佼者行列。
他们水利学院名声不大,实力却不容小觑。不但为水利事业贡献了无数人才,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毕业后走上了从政的道理。
胡进从政,梁国明从政,应该都属于事先安排好的路。许一山从政,实属歪打正着,阴差阳错了。
许一山与胡进结缘,在于两人志趣相投。许一山出身农村,天生带有勤俭的风格和不屈的风骨。他身上完全没有其他同学那种趋炎附势的气息,这在对待梁国明的态度上可以反映出来。
当时他们班上的同学得知梁国明父亲是省委领导后,恨不得給梁国明当牛做马,曲意逢迎讨好他。
全班不讨好梁国明的除了燕京来的胡进,就是乡下人许一山了。
胡进不讨好他,是因为他毕竟来自燕京。在燕京人的眼里,除了燕京以外,其他人都是乡下人。他们天生就有着无比的优越感。即便梁国明身为高干子弟,胡进不正眼瞧他也不奇怪。
倒是许一山,他不巴结梁国明,就让人感到很意外了。
毕竟,他们的时代已经处在毕业不包分配的年代。毕业就是失业是一座压在所有农村人出身的大学生头上的大山。在他们极端缺乏资源的情况下,如果不能找到一条出路,读书的作用就显得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胡进曾经问过许一山,为什么他不去巴结讨好梁国明。他暗示许一山,或许梁国明会通过他父亲的影响力,为他毕业就业创造一些他本人无法做到的条件。
许一山只回了他一句,“如果旁门左道都可以大行其道,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公平存在。”
原来在许一山眼里,同学讨好巴结梁国明,都属于旁门左道的行径。这让胡进感到很新鲜,从此便对他留意起来,久而久之,两人逐渐由相识发展到相知,最后发展到胡进在假期带着许一山回了一趟燕京的家。
其实,许一山在第一次踏进胡进家门的时候,就感觉到胡进绝非一般普通人。他的家庭背景很神秘,却表现得如同普通人家一样,隐在芸芸众生当中。
胡进从来不与许一山谈他家里是干什么的,许一山也从来不问。即便他在胡进家里吃喝拉撒过几天,他也只将这段经历当作是普通同学之间的交往。
本来,胡进是打算在毕业时帮他一把的。他甚至几乎挑明了问许一山愿不愿意去燕京工作。但胡进的好心遭到了许一山地婉拒。许一山说过,他不想靠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最好的兄弟胡进。
许一山的婉拒让胡进有些失望,但心里却愈发尊敬起他来。
谁知毕业分别后,两人居然七年没再联系。如果不是许一山主动找上门,他们能什么时候再见,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沉默了一会,许一山主动说道:“老胡,你有没有一个感觉,我们被叫到省里来,很尴尬的?”
胡进意味深长笑了笑道:“你说说,哪里尴尬了?”
“你说,今天首长接见我们,到底是工作上的接见,还是属于私人之间的会晤?”
胡进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他道:“你的意思呢?”
“我感觉有点不太合适。”许一山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首长完全可以安排我们去他办公室汇报。如果是私人之间的事,你觉得我们与首长会有私人的交集吗?”
他感觉这句话似乎还没说到位,干脆挑明了说道:“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这次见面,好像有点见不得人的意思。首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胡进笑了笑道:“老许,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许一山正色道:“这不是敏感,这是政治的预感和判断。”
“哟,还政治预判了啊。”胡进取笑他道:“老许,我是觉得你有些敏感了。但是,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在政治上,是绝对不允许搞这些小范围的活动的。不过,你可以理解这是首长对我们的关爱。”
“是吗?”许一山冷笑道:“老胡,你说真心话,你是不是看上了融城计划党工委书记的位子了?”
胡进一愣,似笑非笑说道:“如果我说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