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假日酒店贵宾厅里,衡岳市云轨项目招待宴会在此举行。
筵开十席,当中一巨桌。余下九席,沿主桌围绕。恍如众星拱月,又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衡岳市全部常委均入席主桌。许一山被胡进安排在主位上坐下。他依左,李朝亮膀右。
从胡进开始,依次是专职副书记向勇、政法委书记魏力、市委组织部长贺联方、宣传部长万思维。李朝亮往后,是常务副市长曾正、统战部长何丽荣、纪委书记周正、市委秘书长叶非,以及衡岳县委书记罗阳华。
衡岳警备区司令侯波最后一个上席。
许一山突然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在座的任何一个人,级别都比他高出不少。倘若他不是借着陆省长和王书记委托的这件外衣,这主桌上哪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好在大家都不陌生。唯有统战部部长何丽蓉是张生面孔。
原统战部长何军因身体健康原因,不得不退出领导岗位。现任部长何丽蓉,原来是市妇联主席,衡岳市政府副秘书长。
何丽蓉今年已经快五十岁,干完这届便可退休了。
其余九桌,七县五区主要领导人就占了三桌。余下六桌,市属各局委办又占去四桌,最后两桌,为衡岳市特邀参加剪彩仪式的企业界负责人。
胡进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不适,他压低声叮嘱他道:“老许,你就安安稳稳地坐着。今天你的身份不同,没人还可以超过你。”
许一山讪讪一笑,只能镇静安坐不动。
七县五区的主要领导人当中,他发现了周琴、彭毕,也看到了长宁县委书记梁国明。在企业界的那一桌,他惊奇地看见了孙武和杜鹃。
孙武一直在关注着他,当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的时候,孙武咧开嘴笑,似乎想过来打招呼。但是他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很快又坐了下去。
胡进说得没错,整个大厅中,许一山因为身兼书记省长特别代表的双重身份,无人可及其风头。
照例是祝酒词,胡进代表市委市政府对在座的诸位表示感谢。
他举起酒杯,笑容满面道:“各位,今天是我们衡岳市云轨项目开工的日子。云轨项目的建设,标志着衡岳市上了一级台阶。这是我们衡岳市的骄傲,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让我们一起举杯,为云轨建设成功,早日通车干一杯。”
开场过了,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胡进与李朝亮一起敬了许一山一杯,请许一山回去省里后,替衡岳市美言几句。胡进干脆了当地笑道:“没有省里的支持,我们会很难。老许,拜托了。”
就这样一句话,让许一山感觉肩上的担子突然之间重了许多。
放下酒杯,许一山在心里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去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敬酒,以示诚意。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借了陆省长和王书记的一件外衣才会受到如此的尊重。
失去这件外衣,在这些领导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心里时刻在提醒自己,所以他一直非常内敛,不敢张狂。
突然,向勇端着酒杯起身过来了。
许一山赶紧起身,客气地与他打着招呼说道:“向书记,您坐,我过去就对了。”
向勇笑了笑道:“今天你是我们衡岳市的贵宾,我岂能怠慢啊。小许,你是我们衡岳市走出去的干部,我们都希望你展翅高飞,一飞冲天啊。”
许一山苦笑道:“向书记,谢谢您的抬爱。我先干为敬。”
没等向勇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向勇刚回到桌位上,魏力又起身过来。
魏力拍了拍许一山的肩膀,意味深长说道:“小许啊,刚才向书记已经说过了,我与向书记的希望是一致的。过去,大家可能存在一些小小的误会,希望你能把这些小误会从心里消除掉哦。”
“必须的。”许一山嘿嘿笑道:“魏书记,我还是先干为敬。”
魏力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手,眼睛如利剑一样盯着他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琢磨的笑容,“小许,别急嘛。喝快酒容易醉。”
向、魏主动过来敬酒,明显表现为示好。许一山心里无比清楚,只好虚与委蛇。
有了他们两个带头,其他常委都不甘落后。人人都起身过来给许一山敬酒。这一轮下来,许一山肚子里至少装进去了半斤之多。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怕是早就瘫软到了桌子底下。许一山就是许一山,他身体特殊的技能此刻再次发挥了超人的魔力。强烈的酒精刺激非但没让他精神恍惚,反而就像是在一盏油灯里添了一勺油,星星之火愈发明亮了。
主桌这边方罢,邻桌便有人过来凑热闹了。
当然,他们首要的目标还不是许一山,而是胡进与李朝亮。
胡进年轻,身体尚能扛。朝亮市长就不行了,他本来身体虚弱,加上平常又滴酒不沾,突然被人劝酒,人便有些支持不住。
可是在酒桌上的文化,上去了就下不来,除非不端杯。
朝亮市长与许一山喝过,也与常委们共同举过杯。张三敬了他的酒喝了,李四来敬,他不能不喝。再来一个王麻子敬他,他更不能推辞。
于是,几杯下去之后,他似乎有些站不稳。
许一山悄悄提醒他道:“李市长,您少喝一点。我看你有醉意了。”
李朝亮虚弱地笑,道:“没事。今天高兴,衡岳市大喜事,多喝几杯还可以。”
一边的胡进笑道:“就是啊,老许,你是杞人忧天啊。几杯酒能把老李怎么样?你可能不知道,李市长当年可是闻名遐迩的中部省酒场三君子之一。”
恰好梁国明过来了,他将许一山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啧啧赞道:“小许,牛了啊。你能代表两大老板出来剪彩,你是中部第一人了啊。”
许一山客气说道:“梁书记,首长们都忙,我代替过来打打酱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首长对衡岳市的祝福是认真的。”
“当然当然。”梁国明笑嘻嘻道:“大红人,我们要不要喝一杯?”
许一山推辞道:“自家人,机会有的是,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吧?”
许一山把梁国明称为“自家人”,不是没有道理的。梁国明过去是陆省长的秘书,他现在又是陆省长眼里最信任的人。严格来说,他们两个现在都算是出身在陆省长门下。因此,称为一家人道理上说得过去。
梁国明却摇摇头道:“小许,你可不能两种眼光看人。别人敬你,你二话不说喝了。轮到我了,你就找些没边儿的理由,不好吧?”
很显然,梁国明似乎不愿承认他与许一山是“自家人”。
在梁国明看来,许一山现在靠着陆省长这棵大树,得了势。但不等于许一山能够取代他在陆省长心里的位子。
毕竟,他跟随陆省长那么多年,早就成了陆省长的心腹。而他许一山只是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无论在社会地位,人脉资源还是政治条件上,都与他不是一个档次。
许一山是不是得到了陆省长的重视,他还不敢肯定。但看到许一山这次风光无比的来衡岳市剪彩,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陆省长放他下来当县委书记,明显是在历练他。以他跟随陆省长那么多年的经验,他能判断出来陆省长的真正用意。他、胡进和许一山,都将是陆省长重点培养的对象。
但是,三个人不可能并驾齐驱,总有高低先后,谁能胜出,就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