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走后,韦斯莱夫人关上了门,把哈利拉到提灯的光线下,两手扶着哈利的肩膀仔细端详他的模样。
“你和罗恩一样,”她叹息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们都像中了伸长咒一样。我敢发誓罗恩比我上次给他买袍子时长了四英寸。你饿了吗,哈利?”
“是的,有点……”哈利突然发觉他有多饿。
“那就赶快坐好,亲爱的,我去弄点儿吃的来。”韦斯莱夫人哼着小调,转身去了厨房。
哈利正坐着,一只长着姜黄色毛发和一张扁平大脸的猫蹿上了他的膝盖,蜷在那里呼噜呼噜地叫着。
“赫敏也在这儿?”他高兴地在克鲁克山的耳朵后面挠了挠。
“是的,她前天到的,”韦斯莱夫人用魔杖敲了敲一只大铁罐:它咣当一声跳上了炉子,立刻开始冒起了泡。“当然,大家都睡了,我们没指望你几个小时就能到。拿着——”她又轻轻地敲了敲罐子;它升到了半空中,飞到哈利身边倾斜过来;韦斯莱夫人塞过去一只碗,正好接住了从罐子里倒出来的浓稠的洋葱汤,还热腾腾地冒着气。
“面包要吗,亲爱的?”
“谢谢,韦斯莱夫人。”
她举起魔杖挥了挥;一块面包和一把小刀优雅地落到了桌子上。
面包自动地切着,罐子也回到了炉子上,于是韦斯莱夫人坐到了哈利对面。
“这么说你们说服了霍拉斯·斯拉霍恩接下这门差事?”
哈利嘴里装满了热乎乎的汤,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他教过亚瑟和我,”韦斯莱夫人说。“他过去在霍格沃茨教了很长时间,我想大概是和邓布利多一起去的霍格沃茨吧。你觉得他怎么样?”
哈利的嘴现在又塞满了面包,于是他耸了耸肩,不确定地动了动脑袋。
“我知道你的意思,”韦斯莱夫人精明地点点头。“当然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变得很吸引人的,但是亚瑟却从来都不喜欢他。部里到处都是斯拉霍恩的得意门生,他总是善于提供帮助,但从没有时间帮帮亚瑟——他似乎不认为亚瑟是个有抱负的人。不过,那只能表明即使是斯拉霍恩也会犯错误。我不知道罗恩有没有在他的信里告诉你——刚刚才发生的——亚瑟被提升了!”
再清楚不过了,韦斯莱夫人一直急于说出这个。
哈利吞下一大口热汤,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烫起泡了。
“那太棒了!”他喘着气说。
“你真好,”韦斯莱夫人显得很高兴,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是的,鲁弗斯·斯克林杰为了响应现在的局势又新成立了几个部门,亚瑟现在领导着假冒防御性咒语及防护性物品检测与收缴办公室。这可是个大工作,他手下现在已经有十个人了!”
“那究竟是——?”
“嗯,你知道,由于对神秘人的恐慌,不断有号称能防御神秘人和食死徒的奇怪物件被拿出来兜售。你可以想见是什么样的东西——所谓的防护魔药,其实就是加了巴波块茎脓汁的肉汤,还有那些防御性恶咒的教程,其实只会把你的耳朵弄掉……好了,大体上那些犯罪者都是些像蒙顿格斯·弗莱奇那样的人,他们一辈子没做过一天的正经事儿,只会利用人们的恐惧心理到处招摇撞骗。不过时不时地也有真正严重的事情发生。前几天亚瑟还收缴了一批很可能被上了咒语的窥镜,几乎可以肯定是某个食死徒安放的。可见,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我还告诉他不要愚蠢地放过检查火花塞、烤面包机和所有那一类的麻瓜废品。”
韦斯莱夫人表情严峻地看了一眼哈利,仿佛是哈利建议韦斯莱先生放过了火花塞。
“韦斯莱先生还在上班吗?”
“是啊。事实上,有点儿晚了……他说会在午夜前后回来的……”她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大钟,它笨拙地堆在桌子尽头的一个装满了床单的洗衣篮上面。
哈利马上认出了它:一共有九根指针,每一根上都刻着一个家庭成员的名字,它通常被挂在韦斯莱家客厅的墙上,而它目前的位置说明韦斯莱夫人今晚一直把它带在自己身边。每一根指针都指向了“生命危险”。
“它像那个样子已经有一阵子,”韦斯莱夫人用一种不那么令人信服的轻松口吻说,“从神秘人回来就开始了。我想也许每个人都处在生命危险之下……我不认为只有我们家是这样……但我不知道还有谁有一个这样的钟,所以我没法核实,哦!”
她突然一声惊呼,指向了钟面。
韦斯莱先生的指针转向了“在路上”。
“他要回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传来了敲后门的声音。
韦斯莱夫人跳起来急匆匆地跑过去;她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脸贴着木头门柔声问道,“亚瑟,是你吗?”
“是的,”是韦斯莱先生疲惫的声音。“但我要是个食死徒也会这么回答,亲爱的。问问题吧!”
“哦,坦白地说……”
“莫莉!”
“好吧,好吧……你最大的志向是什么?”
“弄清楚飞机为什么能在天上飞。”
韦斯莱夫人点点头,转了转门把手,可韦斯莱先生显然在门的另一侧将它紧紧握住了,因为门仍旧关得严严实实的。
“莫莉!我必须先问你问题!”
“可是亚瑟,这会很傻的……”
韦斯莱夫人还转头看了哈利一眼,哈利不得不把脑袋转到别处,示意他并没有偷听。
“我们俩独处的时候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哈利还是能看见韦斯莱夫人的脸变得通红;他自己也突然感到面红耳赤,于是急匆匆地咽下一口汤,把汤匙在碗里划得尽可能的响。
“莫莉宝贝,”韦斯莱夫人对着门缝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正确,”韦斯莱先生说。“现在你可以让我进来了。”
韦斯莱夫人开了门,她的丈夫,一个瘦削的、正在谢顶的男巫正站在外面,脑袋上长着为数不多的红色头发,还戴着一副角质架眼镜,身上披了一件长长的、布满灰尘的旅行斗篷。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回家都得来那么一遍,”韦斯莱夫人说,她帮丈夫脱下斗篷的时候脸上还泛着红晕。“我是说,一个食死徒在假扮你之前可能已经把它严刑逼供出来了。”
“我知道,亲爱的,但这是部里要求的程序,我必须做出表率。真香啊——是洋葱汤吗?”韦斯莱先生充满期待地把脸转向桌子。
“哈利!我还以为你早上才会来呢!”他和哈利握了握手,抽出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韦斯莱夫人也给他盛了一碗洋葱汤。
“谢谢,莫莉。今晚真是艰难。有些白痴开始销售起了什么易容徽章。只要挂在脖子上就可以随意地改变容貌。号称只要十个加隆,就能得到成千上万的伪装!”
“那把它们挂到脖子上之后实际上会发生些什么呢?”
“大多数人只会变成一种让人讨厌的橙色,不过有几个却全身都长出了触手一般的瘤子。好像嫌圣芒戈还忙不过来似的。”
“听起来像是弗雷德和乔治喜欢的那种东西,”韦斯莱夫人迟疑地说。“你确定不是——”
“我当然确定!”韦斯莱先生说。“他们俩不会在人们都忙着寻求保护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那么这就是你回来晚了的原因,易容徽章?”
“不是,我们还得到风声有人在象堡放了个回火咒,走运的是我们到那儿时发现魔法法律执行队已经把它找出来了……”
哈利用手挡住了正在打呵欠的嘴巴。
“亲爱的,该睡觉了,”韦斯莱夫人马上说。“我已经把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你自己上去睡吧。”
“为什么,他们去哪儿了?”
“哦,他们在对角巷,睡在他们笑话商店的地板上,因为太忙了,”韦斯莱夫人说。“我必须说,我一开始并不同意,但他们做生意确实有一套!来吧,亲爱的,你的旅行箱已经拿上去了。”
“晚安,韦斯莱先生,”哈利把椅子向后推了推。克鲁克山轻轻地从哈利的膝盖上下来,跳出了房间。
“晚安,哈利,”韦斯莱先生说。
哈利看到韦斯莱夫人走出厨房时瞥了一眼洗衣篮里的大钟。所有的指针又都再一次指向了“生命危险”。
弗雷德和乔治的卧室在三楼。韦斯莱夫人把魔杖朝床头灯一指,灯马上就亮了,令人愉悦的金黄色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虽然小窗户前面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大瓶花,但它们的香味还是掩盖不了残留的黑火药气味。地板的相当一部分空间被用来堆放许多没有标记的密封纸盒,在它们中间放着哈利的箱子。
这间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临时仓库。
海德薇在衣柜顶上朝哈利愉快地叫了几声,然后从窗子飞了出去;哈利知道它一直在等着见他一面然后再出去觅食。哈利向韦斯莱夫人道了声晚安,换上睡衣钻进了其中的一张床。枕头套里有个什么硬东西。他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只一端是紫色、一端是黄色的糖,他认出来这是吐吐糖。
于是笑了笑,翻过身去,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才过了几秒钟——至少哈利感觉是这样——他就被放炮一样的撞门声给吵醒了。
哈利坐直起身子,听见窗帘被拉开的声音:晃眼的阳光将他的双眼刺得生疼。
于是他一只手遮着双眼,一只手绝望地摸索着他的眼镜。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你已经到这里了!”一个响亮、兴奋的声音说,然后他的头顶突然挨了一下。
“罗恩,别打他!”一个女孩的声音责备地说。
哈利的手找到眼镜并戴上了它,不过明亮的光线下他什么也看不清。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了一段时间;然后他眨了眨眼睛,罗恩·韦斯莱跃入他的视线,此刻正对他咧着嘴笑。
“还好吗?”
“不能再好了。”哈利揉着头顶又倒回枕头里。“你呢?”
“还不错,”罗恩说着,拉过一个纸盒子坐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到的?妈妈刚刚才告诉我们。”
“大概凌晨一点钟吧。”
“麻瓜们怎么样?对你还好吧?”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哈利说着,赫敏坐到了他的床边,“他们不怎么和我说话,不过我觉得那样更好。你怎么样,赫敏?”
“哦,我很好,”赫敏仔细地端详着哈利,仿佛他生了什么病似的。
他知道赫敏的意思。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杜腾有关的话题,因为那一旦说起来就会永远没有终结。
于是他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错过早餐了吗?”
“别担心,妈妈等会儿会给你端一盘上来;她觉得你吃得不够饱,”罗恩说,转了转眼珠,“那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我一直都待在我姨妈和姨父的家里,不是吗?”
“少来了!”罗恩说。“你和邓布利多还有杜腾一起走的,我们都知道了!”
“没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他只是想让我协助他说服一个老教授重新出山而已。他叫霍拉斯·斯拉霍恩。”
“哦,”罗恩失望地说。“我们还以为——”
赫敏迅速向罗恩扔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罗恩立刻话锋一转。
“——我们还以为就是那样的事……”
“是吗?”哈利觉得好笑。
“是……是的,现在乌姆里奇走了,很显然我们又需要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了,不是吗?那么,呃,他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有点像一只海象,他以前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哈利说,“有什么不对吗,赫敏?”
赫敏一直注视着哈利,仿佛有什么奇怪的病征会随时冒出来一样。哈利转头问她,她赶忙挤出一个不那么令人信服的微笑。
“我只想知道,杜腾到底去了哪里?”
“抱歉,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哈利耸耸肩,“我们在见过新的老师之后,杜腾就一个人离开了,他只说会很快回来,谁知道会需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