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不可耻。
勇敢是少数人的浪漫,多数人的消遣,大多数人的常态。
羡慕勇敢者的事迹,为之憧憬,没什么问题。
自己去做就很蠢了。
任里铭未一直不懂恐怖片有什么好看的,做惯了编剧,写多了剧本,一些拙劣的恐怖片无法给他带来任何波澜,哪怕是久负盛名号称能把人吓的睡不着的恐怖片,他看起来也就那样,顶多就是夸赞夸赞导演拍的不错,这个镜头或者那个镜头确实出彩。
别的就没有了。
他觉得,来个小偷把自己钱包偷了,大概都比看恐怖片来的刺激。
钱包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暂且不论本身的价值,除非里面什么都不放,要不然,只要你放点东西进去,你就不由自主的会把一部分注意力分配给它,好像装进去的除了那些身外之物,还有脑子里的一点肉和别的什么。
中午的任里铭未,是这么觉得的。
正常人,怎么会把噩梦,app,剧本,联系起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巧合罢了,我太敏感了。”
吃完友人送来的营养午餐,困乏的任里铭未刷了会微博,打算补个觉犒劳犒劳自己受伤的身体和精神,晚上,他的睡眠质量不太好,白天倦的厉害,补一觉会舒服点。
睡了半小时,烦躁不安的任里铭未爬了起来。
一闭眼,他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女鬼的模样,他放不下悬着的心,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无论怎样说服自己,这是巧合,他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用实例证明,这就是巧合。
那个名字的出现,噩梦中的女鬼,要是真的有所关联,那自己现在这样睡觉,岂不是变相的在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去发挥吗?
任里铭未忽然意识到,若他不能解决这件事,恐怕,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他的梦魇。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把全部的危险可能都排除掉,让生活重归宁静,任里铭未怎么都安不下心。
三年前的离奇事件令任里铭未变得无法忽视任何灵异现象,他认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的确有鬼怪存在,它们一直在这个世界徘徊着。
思来想去,任里铭未决定给那个可能叫步闻的视频发布者打个电话。步闻这个角色在任里铭未的剧本设定中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对整个故事,既不了解,也不关心,他只是为了凸显主人公的性格特点而出现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罢了,向他求证,在任里铭未看来,是最安全的决定。
事实上,在剧本的原型——任里铭未的噩梦里,步闻就是个完全没有特点,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的龙套角色,甚至连体现人物性格这一任务都没有。他的存在毫无根据,像是硬生生插进来的一个角色,删去或留存,对剧本的故事发展似乎都没有任何影响,当时的任里铭未,出于对未知的敬畏,把步闻这个角色做了些润色,改了名字,当作留白和一点点不可知的悬念,留在了剧本里。
任里铭未想利用这个角色,做出一种细思极恐的效果,虽然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这人到底哪细思极恐了...不过电影嘛,观影体验如何,大多来自脑补,说不定观众里就有脑补出了个逻辑通顺的呢?
《鬼欲》上映后,果然有人讨论起了这个角色,讨论者大致分为这么几派,一派认为这人就是多余的,是剧本不精简不成熟的表现,一派则予以彻底的驳斥,把这个角色推向了神坛,认为电影里的事件其实都是这个貌不惊人的路人角色引发的,他们的这一观点又被另一派驳斥,电影中发生的事情都是有理有据,有前因后果的,插进来一个不知道干嘛的角色,连暗示和铺垫都没有,突然说幕后黑手就是他,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他不一定全无作用,或许,他起到了某些作用,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导演故意表现这么晦涩的。
最后,讨论无疾而终,除了在热映期间涨了涨电影的知名度,就没别的什么了。
当时,任里铭未仔仔细细的把网上关于这部电影的全部讨论都看了一遍,毕竟这算是他的出道作品,不激动不高兴不关注不可能。
他的态度偏向第一派,这人的确没什么作用...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这个人畜无害的龙套角色,他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来着?
任里铭未做的噩梦里,提到过“步闻”的手机号码,很显然,他当时记不住...一个不知道干嘛的角色的十几位数手机号,哪那么好记?现在过去了三年,任里铭未就更不知道了。
比发现恐怖的灵异现象更可怕的是,灵异现象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比这还恐怖的是,发现自己没有解决灵异现象的能力。
三重恐惧,层层递增。
任里铭未打开“抖断腰”,给“不闻”发了几条私信,希望他能联系自己或者给自己他的联系方式,很显然,机会太渺茫了,瞬间爆红的“不闻”,私信多的恐怕看都看不过来,即便有工作室专人处理,任里铭未的私信也会被认为是骚扰,进而删掉,要是把他奇奇怪怪的原因一并发过去,怕是要被直接拉黑。
他没办法了。
现在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祈祷,祈祷这事是他自己的脑补。
任里铭未找护士让医生给自己开了点安神的药物,看了一下午电影,松缓了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晚上,看了会搞笑的综艺节目,任里铭未吃了点安神药,带着还算不错的心情,沉沉睡去。
...
漆黑的大厦里。
裴池槿杏坐在天台门口,倚着门,把玩着手机。
能做的,她都做完了。
现在只需等待果熟落地的那一刻。
然而。
一点迷思把她的思绪引向了一处未知的角落。
点开手机,裴池槿杏,盯着通讯录里的第三个号码。
再次按下了拨号键。
仍然,不通。
像是造物者开的一个玩笑。
似乎总有些事做不到。
...
深夜,惊醒。
任里铭未爬起来,瞧了眼两边熟睡的病人,内心的恐慌无法自抑的升腾起来。
今夜如往常一样,噩梦仍在延续,从大吼大叫中醒来的任里铭未,惊恐发觉,自己失语了。
除了醒来时的那一嗓子嚎的挺嘹亮,醒来后,他就不能说话了。
任里铭未只能跟个一岁婴儿一样,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音量都提上不去。
他想下床去摇醒别人。
别人看到他难受的样子,会帮他叫护士叫医生的。
然后,任里铭未发现,他的腿动不了了。
动不了了?!睡之前还好好的呢!
现在这处境,比丢了钱包还要刺激它个十倍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越来越害怕的任里铭未,脑轱辘一转,打算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墙,他想,这样就能发出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了。然而,就在他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手,也动不了了。
恐惧牢牢攫住了任里铭未的心脏。
他快无法呼吸了。
这无疑是灵异现象。
...
愈发漆黑的大厦里。
裴池槿杏终于站了起来。
她腐烂的灵魂,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放声大叫,凄厉的惨嚎声传遍了整幢大厦。
三年了。
三年了啊!
她在这里困了三年了啊!
整整三年。
为什么还没复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连她最爱的仿生人保姆都联系不上了?
为什么这期间,连父母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哪里出了问题?!
...
“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计划是完美的!”
任里铭未,心停跳了半拍。
他清楚的听到。
他的身体,他的嘴。
发出了梦里女鬼的声音。
怨恨发狂的裴池槿杏,支配了他的身体。
任里铭未骨折了的那只胳膊,违反常规的,抬了起来,伸向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
他感觉不到疼。
...
裴池槿杏发现,自己被落在这里了!
只有自己一个,一个死人!
只剩自己一个...
布满浮尘的手机屏幕下,亮起了她再熟悉不过的界面。
裴池槿杏,转动腐朽的眼球。
看向了那个始终打不通的号码。
是时候了吗?
要不然,还能在什么时候?
...
任里铭未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拿起了手机。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向手机屏幕。
他看到,自己的手点开了电话功能。
数字键盘上,他的手按出了一串数字。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出现在任里铭未眼前。
接着是拨号。
对方。
秒接。
...
裴池槿杏。
拨号。
对方。
居然秒接?
“喂,你谁?大半夜的,有毛病?”
裴池槿杏和任里铭未,听到了一个男孩不耐烦的上扬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