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编出一个满意的人生是很困难的。
想在一大堆意义只是为了扰乱思绪,惹人烦忧的细节里寻找可供编篡的对象,很困难。
除非胡来。
步闻就是这么干的。
步闻的手指点在表上,每隔几秒敲打一次,笑完,他从容不迫的说道:“这是个很短的故事,两分钟就讲完了。”
“我打算预...”
“故事的主人公叫杏。”
裴池槿木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她不得不听下去。
眼前的陌生男孩,到底知道什么?
凭空提出杏这个字,她不信。
胸有成竹的步闻,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裴池槿木的思绪变得乱杂。
“她出身优渥,却有与身份不匹配的低智和无觉。”
“一个智力残疾者。”
裴池槿木粗暴的打断了步闻,伪装的和善不复存在:“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胡说!”
杏这个名字太具杀伤力,她受不了。
记忆的涟漪诚实的受五感影响,少有人能克制且不被影响。
不信?
试一下。
你确定,你的大脑归“你”管吗?
告诉你的大脑,八分钟内,什么都别想。
办得到吗?
嘿,醒醒吧。
脖子上顶着的掺水人肉里,根本没有“你。”
你只是世界的虚影。
任由外物拿捏。
步闻轻松抛出一句反问:“你见过?不,你只是听到过。”
至此,两人间仅存的脸皮已被撕破,好在两人都不在乎这点小事。
张口欲言,却又无从下口。
裴池槿木不知道该不该让话题继续,她的确没见过,但那又如何?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有,也没有。
步闻继续,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低叹。
爆棚的演技上线。
“大家族的门面,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裴池分家的你,感触应该不少。”
听到分家两个字,裴池槿木脑内的又一根弦被拨动。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知道,裴池家早已分裂?落寞的步闻,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他认识高一的年级第一,关系颇好...
步闻身世,必定不凡。
先入为主的印象,慢慢的动摇着裴池槿木。
裴池槿木根本不知道,她的家族早就在争斗中被外人摸了个通透。她以为的秘密,只是她以为的。
“主家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力,便编造出了魔法天才裴池槿杏这样一个人。”
听到编造二字,裴池槿木愣住了。
她心底的丑恶和快感如同被触发的g点一样,引起了阵阵颅内高潮。道德的悲痛举着名为“习以为常”的利剑赶来,叛乱的快感暂时被镇压了下去。
步闻眯着眼睛,声音变小。
用诉说秘密的方法...悄悄地向裴池槿木透露所谓的真相。
她的神经不自主的警觉起来。
若是别人忽然低声跟你说话,你也会重视。
“杏的生平事迹,真有那么的光辉吗?你相信,她从小到大一次挫折都未曾经历?铺天盖地的赞颂和夸奖,其中有几句是真的?还不都是主家的宣传手段!”
“这你见过,不是吗?”
“你的大姐,从小是个不良,最喜欢的玩具是你,家里欺负你最多的就是她,可偏怪她人长的讨人喜欢,冥想的锻炼进度比你快,说好话的本事比你强,你没少被不明真相的父亲虐待吧?但外人是怎么评价她的?”
“有天赋,友善,乐于助人,有责任心,疼爱妹妹。”
“谁也不会想到,面对摄像机,搂着你露出微笑的大姐。”
“晚上,会去你的卧室撒尿。”
“顺手破坏你的头饰。”
“用魔法撕碎你的衣服。”
“在你最高兴的时候,抢走你辛苦攒钱买来的毛绒玩具。”
“明明都是她干的...你是无辜的,但你却要为你的无辜付出代价。”
裴池槿木点了点头,为有人能理解痛苦的自己,感到丝丝温暖。
她已经进入了步闻的节奏。
步闻在她眼中的形象,逐渐拔高。
他好像比自己都了解自己...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渠道。
有这样一个人,真好。
步闻的神性跟随裴池槿木脑内神经的狂乱电流,在记忆深处的世界里潜伏扎根。裴池槿木越是瞎想,深层的记忆浮现的就越多,隐秘就越多,步闻知道的就越多,可供编篡就越多,再加上步闻天生便有,且又经过后天锻炼的卓越口才和零底线,只要借题发挥,用她最深信的事实,欺骗她,反复的利用这一手段刺激裴池槿木——取得信任,就如呼吸般轻松自然。
裴池槿木开始觉得步闻是个可信任的人。
步闻知道的越多,说的越符合裴池槿木的希望,裴池槿木就越相信他。
而步闻,是知道这一点的。
神性并未教人如何使用它,它只是一股力量,一种工具。
手握工具的另一端,是步闻。
他觉得。
自己的神性真是再好用不过了。
太适合自己了!
事实如何。
真相如何。
谁管。
反正。
没人关心。
交谈已经超过了两分钟,步闻仍在继续。
步闻用看似公正客观的态度,挨个把裴池槿木家的人黑了一遍。黑的同时,不忘提到她们的优点和闪光点,是取得信任的好办法,压根没意识到步闻语言陷阱的裴池槿木,连连点头表示肯定,已然中招。她的思维和意志无力招架步闻的糖衣炮弹,换个人来恐怕也很难。
裴池槿木愈发觉得步闻是个难得的知己,愈发认为他神通广大,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步闻是权威。
她回想起了步闻最初提起的那个故事。
裴池槿杏是个智力残疾者。
她主动,诚恳的询问,这件事的始末。
这是打算将他人意见纳入己身观念的思维活动。
即,相信的过程。
说是盲目的没什么问题。
毕竟没有验证。
当然,事事都需验证,都需校验,那人就累死了。总有那么些事是“真理”,是一眼就看看穿的“真相。”
人需要简单的事物,组成自己的生活。
步闻确信。
裴池槿木,已经上钩。
步闻瞅了眼故事外的看客,心里悄摸摸嘀咕了一句。他知道这句话一定会被高层叙事者忠实的传达给荧幕屏幕书本外的看客们。
对高层叙事者而言,维持主角的人设是很重要的,步闻确信“他”会解释清楚他的所作所为。
要不然,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步闻可是大大滴好人。
(然而我并不打算满足他的愿望。
人设什么的,很重要吗?就是要这种棒棒哒的邪恶感!呜哇!)
听到裴池槿木的询问。
步闻明白。
是时候了。
就是现在。
他探出脑袋,略显浮夸的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凑到裴池槿木身边,一副神神秘密的样子:“这些事我只说一遍...你要记好...不能告诉别人...”
裴池槿木紧张的点点头。
准备接受步闻一拍肛门瞎编乱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