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会对一坨腐烂到能把七舅老爷他奶奶的狗都恶心到三天不想吔屎的烂肉说话吗?答案是不会,但现在有一个人正用认真的语气和这样一坨东西说话。
他就是步闻。
鱼桐兰断定他已被寄宿在林木时中体内的模因感染,否则怎么会一本正经地去问一坨烂肉的姓名性别来历目的?尤其是性别,他居然会问一坨烂肉的性别?!暂且不说有没有性别,就当做有,问出来是想干嘛?干吗?恐怕只有***到会对腐烂物动心的绝顶变态兼妄想狂才会对着一坨烂肉询问性别,年纪轻轻来历神秘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略去两百八十个正面形容词)的步闻,不可能会是这种人。
他甚至都没成年。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鱼桐兰的想象,带来谵妄梦魇、诱人发疯畸变的神秘模因的忽然消失,使得被某种诡异阴冷的事物痴汉般扣扒心缝骚扰不停的恐惧和喘不过来的沉重也消失不见,如便秘仨月一朝怒喷的给了她种难以言说的自在感和轻盈感,失而复得的乌黑发丝则无声地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体可能已经恢复了健康。
鱼桐兰看着又低头看向托盘中的烂肉的步闻,瞳孔微缩,排除是他故意使了个障眼法的可能,能与烂肉交流并令烂肉听他的话的步闻,又是个什么东西?
细思极恐啊。
有几人闻声好奇地侧头看向这边,瞥到鱼桐兰满头的乌黑发丝后,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赶紧把脑袋偏了回去。
她什么时候染的发?该不会偷懒摸鱼了吧!可忙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怎么还有时间染发?看来得跟主任反映反映情况,争取撤了她的职——浪费名额的人都该被赶出这里。
他们想象不到发丝的枯黄至乌黑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我喜欢听得懂人话的朋友。”步闻没有在意极力掩饰惊恐情绪的鱼桐兰,烂肉内寄宿的神性没有对话能力,想搞清姓名性别来历目的什么的还得费番功夫,问些简单的可以用是或否回答的问题能够尽快问出有用信息,缩短待在这里的时间。
昨天的步闻不会这样没有耐心,等明天兴奋劲过去也不会这样浮躁,但今天的他只想和他家的小萝莉待在一起,盖着毛毯依偎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喝饮料边看爱看的电影,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是就把她的头发染成绿色,否就把她的头发染成红色,介于两者之间就把她的头发染成白色。”步闻说完瞅了眼勉强地笑着的鱼桐兰,虚眯着眼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精彩,“小鱼你怎么看?”
鱼桐兰眼皮轻跳,白净的手指捋过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忙碌的研究工作使她来不及洗头,乌黑发丝里的那个“乌”字指的是油腻,“必须用我的头发吗?”、
“她说她同意了,咱们开始。”步闻看了眼烂肉又抬头看向鱼桐兰,俩眼珠子刹那间切换至死鱼眼模式,态度热络了起来,没正经几秒钟,“小鱼你人真好,待会我让祂给你做个五彩缤纷的头发,包你满意。”
“你...”鱼桐兰惊得合不拢下巴,那个瘦高白净面相温和神秘儒雅的步闻去哪啦?眼前这人是哪冒出来的?怎么一脸“请借你的没换洗的内裤一观”的猥琐模样?
等等,他该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步闻的看法可能出了点小小的问题,觉得会忽然想到这种事的自己可能也出了点问题。
已被步闻遗忘多时的降智光环,正在发挥作用——他正在把身边的人变成和他一样的沙雕,日趋谐化的孔岚慕喵和俞宋野瑰是受害最严重的两人。
“她说她很喜欢你的品味,咳咳,不多废话,第一个问题。”步闻没再插科打诨下去,说起了正事,“你对人类抱有恶意吗?”
心里忍不住想吐槽步闻的鱼桐兰,摒住了呼吸,步闻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到底是不是个东西不是她这一层次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靠谱的国家魔法师花青难道看不出他的问题吗?人家都没说什么自己瞎操什么心,相信并配合他,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数秒后,鱼桐兰的脑袋落了雪。
祂的回答是介于两者之间。
“希望你足够诚实。”步闻挑了挑眉,祂的回答仅作参考,相信弱势的一方一定会屈服于强势一方的淫威,乖乖说出心里话,并不现实,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第二个问题,那边躺着的是你的本体吗?”
数秒后,鱼桐兰的脑袋起了火。
祂的回答是否。
捏着自己的发丝一瞧,鱼桐兰不动声色地把想问的问题捂在了心底,目前已知的是寄宿在林木时中体内的模因可以通过某种途径进行交流,且模因本身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可能拥有明确的善恶观。
步闻和模因的交流内容让鱼桐兰获益匪浅,她渐渐地对寄宿在林木时中体内的特殊模因有了崭新的认识,即使步闻聊完拍拍屁股就走什么都没做,他和烂肉的交流内容也将成为战胜模因的关键因素,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毕竟他是第一个能和模因对话的人。
“不是本体么。”步闻自语一声,“第三个问题,本体在这里吗?”
数十秒后,鱼桐兰枫叶般火红的脑袋颜色加深,变成了醉酒的暗沉醺红。
祂的回答还是否。
步闻和祂都很清楚“这里”指的是整个宇宙,鱼桐兰想象不到自己认为的“模因”居然能和广袤无边的宇宙扯上联系,只以为他说的“这里”指的是附近。
“第四个问题,那边躺着的那人是你和这里的连接纽带吗?”
鱼桐兰的脑袋迟迟没有变化,工作台前忙碌的其他人有几个又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变得醺红的发丝让他们又惊了一跳,不过这次惊的不是她堪比换装游戏的染发速度,他们是被自己急剧恶化的身体状况惊到的——模因导致的畸变都已经让视神经畸变了吗!
他们不觉得鱼桐兰能在短时间内连续染发,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
几人面面相觑,发觉对方似乎也很在意头发的颜色,顿时盯着彼此的脑袋仔细看了起来,背着鱼桐兰悄悄摸摸地凑在一起交流起了头发的颜色。
虽然问题大概率出在自己身上,但总不能所有人的眼神都出了毛病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出问题。待在这里攻克模因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荣幸,头发的事必须搞清,模因感染导致的谵妄和疯狂对研究的影响不必多说,而一旦发展到那个阶段,他们只能带着遗憾离开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目前没有百分百能防止模因传染的方法,他们不是第一批感染模因的研究者,也不是会最后一批被换下去的。
步闻居高临下地端详着托盘里的烂肉,鱼桐兰没有变色的脑袋毛说明了很多,林木时中可能是祂与这里唯一的连接纽带,一旦林木时中死亡,祂可能就没法把手伸到这边,再用神性搞事情,当然,也可能是祂虚晃一枪,故意不说话,说不定像林木时中一样的连接纽带还有几个几十个,少林木时中一个对祂没什么影响。
不管祂如何回答,或者不回答,答案都不再有意义,祂可能是在欺骗步闻,步闻也不可能尽信祂的话。
提问事关生死或是否能实现目的的问题,只是浪费时间,祂是位谨慎小心又很有自信的神明,不是那种处在弱势就出卖或真或假的弱点以换取强者信任的神明。
祂的沉默便是祂的利剑和盾牌。
意识到这点的步闻,放弃了冒失的第四个问题,提出了第五个问题。
“你的目的如果实现会影响人类的历史进程吗?”
爱好旅行的酒吧老板娘和酒保认识祂的概率很低,姑且认为不认识,那么一位不知用什么法子把手伸到这边,神性因未知原因消退到如此地步的神明,显然不可能是来观光旅游或帮人类组建命运共同体和实现共产主义的,祂的目的必然是取得某样东西,获取某种利益,而非给予馈赠。
而所谓的“取得”、“获取”,说白了和入室抢劫没两样,步闻觉得这家伙和隔壁楼搭着绳子过来偷自家东西的强盗没什么区别,祂的神性之所以会消退到如此微弱的地步,纯粹是因为拽着绳子往自家荡的时候耗去了太多体力,他提问的问题则直击强盗要害,抢银行卡、存折和谋财害命是两码事,偷笔记本电脑和偷煤气罐电饭煲又是两码事,走之前把翻乱的东西摆回原位和顺手拆掉天然气管道还特娘地放把火又是两码事,步闻不知道祂到底属于那种强盗,这个问题必须得问。
答案,也必须是真的。
发现林木时中的步闻相当于已经抓到强盗的屋主,他既是警察也是法官,强盗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他挥舞警棍和量刑多少的依据。
数秒后,鱼桐兰的脑袋打了霜。
祂的回答是介于两者之间。
“规则更改,会还是不会?”步闻咄咄逼人,俩眼珠子虽说是死鱼眼的模样,话里自带的一股威胁意味却还是让听到这句话的每个人都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鱼桐兰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把一个模因扯到人类历史进程上的,走来想近距离观察她的脑袋毛、和她好好聊聊脑袋毛颜色的其他人,见到和烂肉瞪眼的步闻,想到了鱼桐兰先前想到过的问题——那个上头请来的男孩为什么会和一坨烂肉说话?他是不是已经被感染了?
没有人回答他们心里的问题,数秒后,鱼桐兰的脑袋毛变成了绿色,寄宿在烂肉中的神性的主人的回答是“会”。
“还算诚实,既然你说了实话...”
步闻的话被鱼桐兰疯狂变色的脑袋毛打断了,他和走来的其他人惊讶地盯着鱼桐兰的脑袋看了起来。“看我干嘛?”被看得莫名其妙的鱼桐兰捋了缕发丝定睛一瞧,又双叒叕楞住了。
几十年前的杀马特都不敢这么染头发!
“是她的脑袋出了问题,咱们的眼神好着呢。”
“对对,我去跟主任说。”
“小鱼啊,你这个情况已经没办法了,我们也不想让你走,但是规矩你知道的。”其他人里较为年长的一个“其他人”拍了拍鱼桐兰的肩膀,一脸的遗憾。
他们把鱼桐兰疯狂变色的脑袋毛理解成了模因的新危害。
鱼桐兰:“???”
步闻没去理会那边的几个人,和他们解释纯属浪费时间,鱼桐兰会给他们解释的,“你不想被我送回去?”
鱼桐兰脑袋上扣着的绿色立即加深了数分,衬得她因尴尬而变得通红的脸愈发的...愈发的尴尬。
红配绿...咳咳,跳过。
祂的回答是“是”。
这家伙貌似是那种辛苦穿越世界夺取他族生存资源救济本世界人民的神明?虽然目的不纯,但动机貌似没什么问题。
有求于人就会受制于人,只要运作得好,说不定能薅祂家羊毛?
想到这里,步闻眼前一亮:“你想让我帮你吗?”
话音刚落,围在鱼桐兰身边仔细研究脑袋毛的其他人,捂着眼睛惨叫了一声,又双叒叕又懵掉的鱼桐兰,捋着发丝看了几眼,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她的脑袋毛比大白天的青青草原还亮堂个十几倍!简直是在发光!
“我记住你了。”小脸憋得通红的鱼桐兰丢不起这人,放完狠话赶忙蹲下去工作台自带的抽屉里找起了帽子,或者别的什么能把发光的头发丝遮住的东西。
祂的回答毫无疑问的是“是”。
步闻忍俊不禁,光明正大地偷笑起来,发光的绿毛看着实在太喜感了,翻找东西的鱼桐兰恨恨地瞪了他几眼,但这只能让他笑得更开心,而被她突然发光的脑袋毛晃到眼睛的其他人,有几个人边揉着眼睛边嘀嘀咕咕地向主任办公室走去,剩下的站在鱼桐兰身边,抬起手眯着眼睛抵御强光,面露同情。
“我过去看看你那出了什么事,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过了一会,笑够了的步闻,如此回应道。